第一折麥熟議北伐
洮河兩岸的青稞黃了,穗子垂得像串金鈴鐺。薑維蹲在田埂上,撚起顆飽滿的麥粒,指尖碾出乳白的粉——這是蜀軍和羌人一起種的第一茬糧食,穗粒比去年的飽滿三成。
"將軍,麥粒比洛陽的麥種還沉。"張弩提著個竹籃跑過來,籃裡裝著剛割的青稞,穗芒紮得他手腕發紅,"夥夫說,磨成粉能蒸出雪白的饃,比陳倉的乾糧好吃十倍。"
薑維接過竹籃,看見籃底墊著的蜀錦——是從狄道城繳獲的,上麵繡著的鳳凰被刺刀劃了道口子,此刻正盛著新麥。他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天水的麥子養人,長大了要讓地裡長滿莊稼,彆長墳頭。"
帳外傳來馬蹄聲,霍弋騎著匹黑馬奔來,馬鞍上捆著捆竹簡。"將軍,各部落的糧草清點完了。"他獨眼裡閃著光,竹簡在鞍韉上晃得嘩嘩響,"羌人捐了五千石青稞,洮河渡口的漁民繳了三百擔魚乾,足夠大軍吃三個月。"
薑維剛要回話,就見俄何燒戈扛著柄彎刀走來,刀鞘上掛著串風乾的犛牛尾。"薑將軍,"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弟弟帶三百羌兵探路回來了,說天水城的守將李輔是個軟蛋,整天摟著小妾喝酒,城牆的磚都鬆得能摳下來。"
俄何燒慕跟在後麵,手裡捧著卷地圖,羊皮邊緣被雨水泡得發卷。"李輔是司馬昭的遠房表親,"他指著地圖上的天水城,"上個月剛把西城的糧倉改成了酒窖,守軍的甲胄都生了鏽,連弩機的弦都朽了。"
張弩聽得直攥拳頭,竹籃往地上一放,青稞穗子滾了滿地:"將軍,咱們現在就打!我帶先鋒隊從水道鑽進去,保管三更天就能把李輔的酒壇子砸了!"
薑維撿起顆滾到腳邊的麥粒,塞進嘴裡嚼著,清甜混著土腥味。"急什麼。"他吐掉麥殼,"等割完青稞,讓弟兄們飽飽吃頓饃。"他對霍弋說,"去把馬邈叫來,算算咱們的戰馬夠不夠——上次從牧馬場牽的良馬,該練出腳力了。"
馬邈抱著賬本趕來時,褲腿還沾著麥芒。"將軍,戰馬有兩千三百匹,"他翻著泛黃的紙頁,筆尖在"戰馬"二字下畫了道紅杠,"其中五百匹是河西的良種,跑起來比風還快,就是草料得用豌豆拌著喂,費糧食。"
"就用新收的青稞當草料。"薑維往地圖上的天水城指了指,"李輔不是愛喝酒嗎?讓俄何燒戈帶五十壇錦官城的酒,裝作送貨的商隊,把城門騙開。"他又對張弩說,"你帶兩百精兵,藏在酒壇的夾層裡,進城就搶占西門的箭樓。"
張弩眼睛亮得像淬了火:"夾層裡悶不悶?要不我學羌人扮成馬夫?"
俄何燒戈拍著他的肩膀大笑,刀鞘上的犛牛尾掃得少年脖子發癢:"傻小子,酒壇裡有透氣的竹管,保證你能聞到李輔的酒臭味。"
議事到暮色降臨時,帳外飄來麥香。夥夫端來剛蒸的青稞饃,熱氣裹著甜味鑽進帳,張弩伸手就要抓,被薑維按住了手——少年的指甲縫裡還嵌著麥芒,是白天割麥時蹭的。
"先洗手。"薑維遞過塊麻布,"進城後彆莽撞,李輔雖然草包,他手下有個叫王真的部將,上次在牧馬場吃了虧,這次肯定盯著咱們。"
張弩擦著手嘟囔:"那個紈絝子弟?上次被我一刀就踹翻了,再來還揍得他哭爹喊娘。"
俄何燒慕忽然放下饃:"將軍,我想起件事。天水城的東門守將是我表兄,去年我給他送過蜀錦,他說要是蜀軍來了,願意做內應。"
薑維掰開饃,熱氣騰得他睫毛發潮:"那就讓你表兄在東門插麵白幡,咱們裡應外合。"他把半塊饃塞進嘴裡,忽然覺得這味道像極了小時候母親蒸的麥餅——那時候地裡還長莊稼,不是墳頭。
第二折酒車賺城門
天水城的西門外,二十輛馬車排成長隊,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軲轆軲轆"的響。每輛車上都堆著十壇錦官城的酒,壇口封著紅綢,風一吹就飄得像團火。
張弩蹲在最前麵的馬車底下,透過木板縫往外看。守城的魏軍正圍著俄何燒戈笑,那些人的甲胄鏽得發綠,頭盔歪在一邊,露出的頭發裡纏著麥芒——定是剛從地裡偷了莊稼。
"戈首領,這次的酒夠勁不?"守將是個矮胖子,腰間的刀鞘墜著個玉墜,晃得人眼花,"上次你送的那壇,李將軍喝了三天都沒醒。"
俄何燒戈拍著酒壇大笑,腰間的彎刀撞得車板"哐當"響:"這次的是特釀,埋在錦官城的地下三年,李將軍喝了保管能夢見貂蟬!"他往矮胖子手裡塞了塊銀子,"兄弟們辛苦,這是酒錢,拿去買肉吃。"
矮胖子掂著銀子,眉開眼笑地揮手:"開門!快開門!給戈首領的酒車讓路!"
城門"吱呀"一聲開了道縫,張弩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音——果然像俄何燒戈說的,軸眼早就磨禿了。他對著車底的士兵打了個手勢,眾人握緊了藏在靴筒裡的短刀,刀柄的紅綢被手心的汗浸得發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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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剛進城門,就見個穿錦袍的年輕將領騎馬過來,腰間的佩劍閃著冷光。"這是哪兒來的酒?"他勒住馬,馬蹄踏得石板濺起火星,"李將軍說了,最近有蜀軍奸細,任何車輛都要檢查。"
張弩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是王真!上次在牧馬場被他踹翻的就是這小子,此刻正瞪著眼睛往酒壇上瞟。
俄何燒戈卻不慌不忙,扯開一壇酒的封泥,酒香立刻漫開來。"王將軍嘗嘗?"他舀了瓢酒遞過去,"這是薑將軍特意讓我送來的——哦不,是成都來的商隊,托我給李將軍的。"
王真的手剛要接瓢,忽然瞥見酒壇夾層的竹管,臉色驟變:"有詐!"他拔劍就砍,卻被俄何燒戈一腳踹中馬腹,馬驚得人立起來,把他甩在地上。
"動手!"張弩從車底鑽出來,短刀劃破王真的錦袍,少年的胳膊被劍鋒掃到,血立刻滲了出來。士兵們從酒壇夾層裡翻出來,有的奪城門,有的占箭樓,喊殺聲震得城磚簌簌掉。
矮胖子嚇得癱在地上,被張弩一腳踩住後背:"說!李輔在哪兒?"
"在...在酒窖裡喝...喝酒..."胖子的聲音抖得像篩糠,"他...他讓小妾陪...陪著呢..."
張弩剛要下令去酒窖,忽然聽見箭樓傳來歡呼——霍弋的先鋒隊到了!城樓上的魏軍被羌兵的箭射得像刺蝟,有的抱著頭往城下跳,摔在石板上發出悶響。
俄何燒戈提著彎刀追過來,刀上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像串紅珠子:"傻小子,李輔跑不了!我弟弟在東門放火了,他插翅難飛!"
張弩捂著流血的胳膊往酒窖跑,心裡的火比傷口還燙。他想起薑維的話:"進城後先占糧倉,百姓不能餓著。"可腳底下卻不由自主地朝著酒香最濃的地方奔——他就是要親手抓住那個把糧倉改成酒窖的混蛋。
第三折巷戰尋故影
天水城的街巷裡飄著酒香,混著血腥味格外刺鼻。薑維騎著青驄馬穿過北大街,看見個穿粗布衫的老漢正往牆根躲,懷裡抱著個破陶罐,罐口晃出幾粒青稞——定是從家裡搶出來的糧食。
"老丈彆怕,"薑維勒住馬,聲音放輕了些,"我們是蜀軍,不搶百姓東西。"
老漢抬頭時,薑維看見他眼角的疤——是當年黃巾亂時被流矢劃的。"你是...伯約?"老漢的聲音抖得像秋風裡的葉,"你娘墳前的鬆樹,都長到碗口粗了。"
薑維的心猛地一揪,青驄馬打了個響鼻。他小時候總跟著娘來這條街趕集,老漢那時還推著輛賣糖人的車,總偷偷塞給他塊麥芽糖,甜得能粘住牙。
"王大爺,"薑維翻身下馬,指尖觸到老漢的手,粗糙得像樹皮,"我娘的墳...還在嗎?"
"在在,"王大爺抹了把淚,"去年魏軍想平了墳種地,是街坊們拚死護著的。"他忽然往街角指,"李輔那狗東西,帶著小妾往南巷跑了,還讓親兵搶了張屠戶的馬車!"
薑維剛要追,就見張弩提著個酒壇子跑過來,胳膊上的傷口用布條纏著,滲出血紅的印。"將軍,李輔跑了!"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去酒窖時,他把小妾推進酒缸,自己從暗道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