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雪粒子,跟刀子似的,刮在人臉上生疼。黃初元年的樊城郊野,白茫茫一片,連棵像樣的樹都難找。老將徐晃騎在馬上,身子隨著馬背微微起伏,一雙銳利的眼睛卻死死盯著雪地。他可不是在看風景,他在數馬蹄印子,一條條、一簇簇,在厚厚的積雪上踩出淩亂的坑窪。膝蓋裡那處舊傷,像是有根鋼針隨著馬步一下下往裡紮,刺疼刺疼的,但他腰杆依舊挺得筆直,跟雪地裡凍硬了的枯樹樁子一樣。“蜀地的崽子們,慣會鑽山溝,”他吸了口冷氣,對著旁邊凍得直縮脖子的親兵嘟囔,聲音混在風裡,“運糧的車軲轆肯定得包鐵箍,不然早散架了,找那種又深又沉的印子!”
突然,前頭探路的一個斥候馬匹一聲驚嘶,前蹄猛地陷進一個被雪掩蓋的深坑裡!那斥候連人帶馬差點整個栽進去,在雪坑邊上撲騰著,揚起好大一片雪沫子。
“廢物!”徐晃低吼一聲,眼中寒光一閃,根本不等其他人反應,猛地一夾馬腹,像頭發現了獵物的老豹子,直接從親兵手裡奪過韁繩,策馬就衝了出去。胯下的戰馬通靈性,撒開四蹄狂奔,卷起地上的積雪,撲打在徐晃臉上、脖子上,冰冷刺骨,跟無數小刀子片肉似的。他顧不上疼,也顧不上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的眼,死死盯著前方雪地——果然!幾道清晰得過分、帶著金屬棱角刮痕的深深車轍印,正拐著彎,鬼鬼祟祟地鑽進前麵一處背風的山坳!
“在那兒!”徐晃心頭一緊,熱血直往腦門上湧,右手閃電般從鞍旁抽出一柄沉重的短柄戰斧。馬蹄踏雪,如雷奔湧,瞬間就逼近了山坳口隱約露出的糧車尾巴。他根本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借著馬匹前衝的力道,反手掄圓了胳膊,“呼”地一聲,那斧頭帶著千鈞之力脫手飛出,劃出一道寒光!
“哢嚓!”一聲刺耳的木頭斷裂聲響起!
斧刃精準無比地劈中了領頭糧車車轅和車軸連接的關鍵部位!那粗壯的車轅杆應聲而斷,沉重的車頭猛地往下一沉,前輪瞬間歪斜卡死。拉車的馬匹受驚,嘶鳴著亂跳,整個車隊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蛇,一下子堵死在山坳狹窄的入口處,後麵跟著的車來不及停下,“哐當哐當”撞成一團,蜀軍押糧的士兵頓時亂作一團,驚呼怒罵聲被風雪卷走大半。
徐晃勒住馬,看著那亂糟糟的景象,冷硬的嘴角難得扯出一絲得意的笑紋:“嘿!斷他車軸,可比砍他幾個腦袋管用多了!看他們怎麼挪窩!”這感覺,就跟他在牌局裡瞅準時機,甩出一張【兵糧寸斷】,看著對手手牌嘩嘩往下掉一樣痛快——實實在在卡住了對手的脖子!
折騰了大半天,雪似乎也下累了,漸漸停了。天擦黑的時候,徐晃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中軍大帳。那膝蓋疼得更厲害了,像是骨頭縫裡塞滿了冰碴子。親兵趕緊在帳中生起一小盆炭火,橘紅色的火苗跳動著,帶來一絲可憐的暖意。他剛把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湊近火盆,帳簾一挑,一股冷風灌進來,裹著一個人影。
是司馬懿。他披著厚厚的大氅,手裡竟捧著個精致的黃銅暖手爐,臉上帶著那種慣常的、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徐老將軍,風雪交加,何苦親自跑這一趟?遣幾隊精騎去便是了。您這身子骨,可經不起這般折騰啊。”
徐晃正被膝蓋的舊傷折磨得心煩意亂,一聽這話,火氣“噌”地就上來了。他猛地一抬頭,那雙虎目在火光映照下灼灼逼人,二話不說,抬腳就狠狠踹翻了麵前的火盆!“嘩啦”一聲,燒紅的炭塊和灰燼四散飛濺,滾得滿地都是,帳篷裡瞬間彌漫開一股焦糊味。
幾顆滾燙的火星子,不偏不倚,正好濺到火盆邊一張散落的硬紙片上——那是張《三國殺》的武將卡牌,上麵畫著的正是他徐晃威風凜凜的畫像。徐晃看也不看地上的狼藉,伸出粗糲的手指,狠狠戳在那張卡牌技能欄的位置,指甲幾乎要把紙摳破:“看見沒?看見這‘斷糧’倆字沒?!”他幾乎是咆哮著,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老夫的本事,就是斷敵糧道!不斷了他們的糧草,讓他們餓著肚子打仗,老夫躺下也睡不踏實!懂不懂?!”這感覺,比他在牌桌上亮出徐晃身份,喊出那句“斷敵糧餉,毀其根本!”還要讓他渾身舒坦,這是刻進他骨子裡的戰法!
司馬懿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著地上那張被火星燎了一點邊的徐晃卡牌,又看看怒氣衝衝的老將軍,眼神閃爍了一下,終究沒再說什麼,隻是微微頷首,把暖爐輕輕放在旁邊一張矮幾上,默默退了出去。帳篷裡隻剩下徐晃粗重的喘息聲和炭灰裡未熄火星的“劈啪”微響。
第二天,天放晴了。慘白的日頭掛在天上,沒什麼暖意,但好歹雪停了。山穀裡的風依舊冷得鑽骨頭縫。昨天被堵在山坳裡的蜀軍糧隊,在魏軍合圍下,抵抗了一陣,終究是糧車被毀,士氣低落,大部分都選擇了投降。此刻,黑壓壓一片蜀軍降卒,被繳了械,瑟瑟發抖地跪在冰冷的山穀雪地裡,垂著頭,像一群待宰的鵪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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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兵們臉上都帶著喜色,圍攏過來向徐晃報功:“將軍神勇!斷其糧道,這群蜀狗插翅難飛了!”
徐晃騎在馬上,目光卻像鷹隼一樣,掠過那些降卒,落在了山穀深處,那幾輛被他的飛斧劈毀的糧車旁。幾匹拉車的馱馬倒斃在地,僵硬的屍體半埋在雪裡,肚子卻反常地鼓脹著,像個大皮球。
“等等!”徐晃眉頭緊鎖,心中的得意像被冷水澆了一樣,瞬間涼了半截。他猛地一抬手,止住了親兵的話頭,翻身下馬。膝蓋的劇痛讓他落地時趔趄了一下,但他咬著牙,幾步走到一匹死馬跟前,蹲下身,伸出帶著厚繭的手,用力按了按那鼓脹的馬腹——硬的,裡麵塞得滿滿當當。
“給我剖開它!”徐晃的聲音陡然變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士兵們不敢怠慢,立刻抽出腰刀。鋒利的刀刃劃開凍硬的馬皮和肌肉,“噗嗤”一聲,沒有想象中的糧食滾落,湧出來的,是大量被擠壓得嚴嚴實實的——乾草!
一捆捆,一束束,黃色的、乾枯的草料,混雜著一些穀殼,被凍得硬邦邦的,從馬肚子裡流瀉出來,鋪在潔白的雪地上,刺眼得緊。哪裡有什麼真正的軍糧?
周圍的魏兵都傻眼了,麵麵相覷。親兵結結巴巴地說:“將…將軍,這…這不對啊…”
徐晃死死盯著那堆草料,臉上的肌肉抽動著。雪地的反光刺得他眼睛發花,那堆枯草在他眼裡仿佛變成了諸葛亮那張搖著羽毛扇、似笑非笑的臉。一股被戲耍的怒火猛地衝上頭頂,燒得他心口發燙。但緊接著,這股怒火像是撞上了冰牆,瞬間被一種更深的寒意取代。
“哈…哈哈…哈哈哈!”徐晃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山穀裡回蕩,震得樹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帶著一種蒼涼的、近乎瘋狂的意味。
周圍的士兵和降卒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笑嚇住了,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位威名赫赫的老將軍。
徐晃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指著那堆剖出來的草料,聲音洪亮得像是要穿透整個樊城:“好一個諸葛亮!好一個神機妙算!弄些木牛流馬來糊弄老夫?哈!費儘心機,用草料填滿馬肚子,裝模作樣走這一趟險路?”他猛地收住笑聲,眼神銳利如刀,掃視著那些惶恐的降卒和呆滯的己方士兵,一字一頓,如同驚雷:“他這【木牛流馬】,不過如此!虛張聲勢,想引老夫分兵?調虎離山?門兒都沒有!”他仿佛能聽見諸葛亮在牌桌對麵,輕飄飄地打出一張【無中生有】,卻被他徐晃這雙沙場老將的眼睛,一眼識破了那“無中生有”背後的“無”!這老對手,果然還是那個“誌在千裡,運籌帷幄”的難纏家夥!真正的糧食在哪裡?徐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比這雪地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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