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初二年的鄴城郊外，蘆葦蕩裡飄著紙錢灰。寒風卷著碎雪往人領口鑽，甄宓赤腳踩在冰麵上，腳底板被冰碴子劃得生疼。她低頭看著足底滲出的血珠，在月色下像撒落的紅瑪瑙，一顆顆砸進冰縫裡。
"娘娘，該上路了。"宦官尖細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疼。那碗鴆酒在雪地裡冒著白氣，酒麵浮著郭女王簪上的金箔，在月光下泛著毒蛇鱗片似的冷光。甄宓記得去年端午宴上，郭氏端著這酒盞說"臣妾願為陛下分憂"的模樣，活脫脫一張【樂不思蜀】的牌麵。
突然，她伸手扯散了發髻。銀簪滑落時在冰麵彈了兩下，發出叮鈴脆響。青絲散開的瞬間，遠處傳來烏鴉撲棱翅膀的聲音，驚得小宦官往後縮了半步。甄宓彎腰撿起簪子，指腹摩挲著簪尾那個"袁"字——那是建安四年在幽州地窖裡，袁熙用匕首刻下的。當時他說："這銀簪能驗毒，你貼身帶著。"
冰麵突然發出細微的碎裂聲。甄宓赤著腳往河心走，每一步都像踩著刀刃。她輕聲哼起冀州小調，歌聲被北風撕成碎片："七月流火，九月授衣..."這是袁熙教她的第一支曲子。那年他率軍出征前，把《詩經》塞進她妝奩，說回來要考校功課。
"使不得啊娘娘！"小宦官端著毒酒追上來，靴底在冰麵直打滑。酒碗裡金箔晃得厲害，倒映出甄宓蒼白的麵容。她想起上月曹丕賜來的那匹蜀錦，說是"江東進貢的好料子"，結果拆開包裹就中了【閃電】——錦緞裡裹著三根帶倒刺的馬鞭。
下一刻，冰麵哢嚓裂開蛛網紋。甄宓攥緊銀簪縱身躍下，入水的刹那聽見小宦官變了調的尖叫。刺骨寒流灌進喉嚨時，她恍惚看見曹植送的詩箋從袖中飄出，"翩若驚鴻"四個字在水裡暈開，像極了被【過河拆橋】撕碎的裝備牌。
"觸發技能【冰封守護】。"機械音在耳畔炸響的瞬間，甄宓感覺四肢突然僵住。河水凝成冰晶裹住她身體，眼前浮現出建安二十二年的銅雀台。那時曹植舉著酒樽對她笑："嫂嫂可知何為【酒詩】？"他蘸著酒在案幾上寫"淩波微步，羅襪生塵"，墨跡未乾就被曹丕用劍尖挑散了。
緊接著，記憶碎片像被【無中生有】的錦囊卡接連翻開。她看見新婚夜的喜燭下，曹丕用劍鞘挑起蓋頭說："孤要的從來不是花瓶。"那柄【青釭劍】就懸在床頭，劍穗上墜著郭氏繡的鴛鴦——針腳歪斜得像水裡的倒影。
冰層下的水流突然變得湍急。甄宓在混沌中聽見馬蹄聲由遠及近，仿佛回到官渡之戰那年。袁紹敗走時，她在亂軍中找到奄奄一息的袁熙，他胸前插著半截斷戟，血浸透了懷裡的《邶風》。"活下去..."這是他最後的話，伴著係統提示"玩家袁熙已陣亡"的冰冷機械音。
突然，一雙手穿透冰層伸來。甄宓在模糊視線裡看見少年曹丕策馬的身影，他手中的【青釭劍】正在滴血。那是建安九年的獵場，十七歲的曹丕一箭射穿猛虎咽喉，轉身對她挑眉："夫人可識得【殺】？"他馬鞍上掛著新剝的虎皮，血腥氣混著鬆脂味直往人鼻子裡鑽。
"啟動複活程序需消耗【桃】三枚。"係統提示音將回憶割裂。甄宓感覺意識在冰水裡浮沉，恍惚看見曹植跪在洛水邊燒紙錢，火堆裡混著寫滿詩稿的竹簡。他醉醺醺地往河裡扔酒壺，嘴裡念叨著"本是同根生..."壺口卡在冰窟窿裡，酒液結成琥珀色的冰棱。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晨鐘聲。冰層下的甄宓突然聽見岸上腳步聲，有人用劍鞘敲擊冰麵，力道大得震落簌簌雪粒。"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那是曹丕親衛統領的聲音，"陛下說了，尋不回屍體就用【兵糧寸斷】處置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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