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暖陽懶洋洋的淌進公主府花廳,將細小的微塵都映照得纖毫畢現。
魏叔玉盤膝坐在波斯地毯上,身側依偎著粉雕玉琢的小兕子。
自從小丫頭三歲多以後,她沒事就喜歡纏著魏叔玉。
“長樂姐姐,小兕子又把我鍋鍋搶走啦。”剛剛睡醒的魏小婉,起床後就找長樂告狀。
長樂笑著將小姑子拉過來坐著,拿出象牙梳子幫她梳小辮。
“小兕子還是個寶寶,婉婉可是大姐姐,你讓點她好不好?”
魏小婉委屈得點點頭,“小兕子搶我哥哥,婉婉就...就搶她姐姐。”
等她的朝天鞭梳好,魏小婉故意摟著長樂的脖子。
然而並卵。
小兕子壓根就沒正眼瞧她,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魏叔玉手裡的《千字文》。小嘴微微噘著,努力分辨那些橫豎撇捺的墨痕。
“看這裡,兕子...”
魏叔玉手指點在一個墨字上,聲音溫和得像拂過新柳的春風。
“‘寒來暑往’,寒,就是冷的冬天來了,暑,就是熱的夏天又走了。明白嗎?”
小兕子歪著小腦袋,長長的睫毛撲閃幾下。
小胖手卻指向旁邊更簡單的字,口齒不清地嚷嚷:
“鍋鍋…那個是人字!”
她得意地仰起臉,“兕子認得!婉婉姐姐教過,是人字!”
魏叔玉屈指輕刮下她挺翹的小鼻尖:“對,是人,我們兕子真聰明。”
他抬眼,目光恰好與長樂公主撞個正著。
隻見長樂唇角噙著一抹柔柔的笑意,眼波流轉間,似有無限情意纏繞過來。
今天她穿了身鵝黃宮裝,陽光落在她發間的玉簪上,溫潤光澤讓她整個人暖玉生輝。
“鍋鍋...兕子要玩那個!”小孩子性子總是坐不住,小兕子很快又與魏小婉玩在一起。
長樂拾起一旁的繡繃,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魏郎,父皇今早又遣人來問,那件事可有決斷?一日不抓住幕後報信之人,父皇他寢食難安呐。還有…...”
她聲音壓低了些,目光掃過小兕子笨拙的身影,“父皇說昨晚漢王府上,連夜運出去幾口沉甸甸的箱子。”
想到懷裡的密信,魏叔玉臉上的笑意很譏諷。眼底並無多少意外,隻餘一片沉靜的冷冽。
“姐姐要是知曉箱子的來曆,隻怕要嚇得一大跳!那箱子裡都是軍製弩弓,足足有一百套。”
什麼!!
長樂驚得柳眉倒豎,“漢王叔好大的膽子,他...他怎麼敢!通報父皇,一定要通報給父皇。”
她經曆過玄武門之變,深知爭奪皇位的殘酷。趁著漢王叔未釀成大禍,讓父皇趕緊製止他。
魏叔玉目光投向窗外湛藍高遠的天空,仿佛穿透長安城的繁華錦繡,望見西北高原的凜冽風雪。
“唉...倘若告訴父皇的話,叔玉擔心他...他會承受不住。那一百套軍製弩弓,可是雀雀哥提供的啊。”
“啊??”長樂瞪著碩大的眼珠,眼底的震撼怎麼都藏不住。
“魏...魏郎,那些弩弓真是雀雀弟弟提供的?”
見魏叔玉堅定的點著腦袋,長樂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能讓李世民格外寵愛,自然是十分的聰慧。雖說隻是簡單的兩句話,長樂還是從中聽出很多東西。
不用想,青雀他也覬覦皇位啊。
一時間,長樂壓根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也有些明白魏郎為何會左右為難。
就在這時。
東宮一小太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打破花廳的靜謐。
“駙馬爺,太子殿下請您去趟東宮,說是席...席將軍有八百裡加急軍報送到!”
魏叔玉臉色很平靜,昨天白櫻拿回的情報,便是不良人從吐穀渾、隴西南傳回來的。
見魏叔玉起身,長樂也跟著站起來,將一件厚實的玄色貂絨大氅披到他肩上。
“萬事小心。”
“放心。”
魏叔玉握了握她的手,掌心溫熱。他再低頭揉揉小兕子的腦袋,“兕子乖乖聽姐姐話,哥哥去去就回。”
小兕子懵懂地抱著小弩,大眼睛裡滿是不舍:“鍋鍋快回…”
魏叔玉又捏捏魏小婉的臉蛋,轉身出了花廳。
東宮,明德殿內。
李承乾負著手,在巨大的輿圖前來回踱步,腳下名貴的波斯地毯幾乎被他磨出印子。
見到魏叔玉大步流星地進來,他立刻迎上去,將羊皮卷塞進魏叔玉手裡。
“妹夫快看,席君買急報!慕容野拔,是慕容野拔那賊子!
他糾集不下兩千吐穀渾殘部,翻過祁連山當金山口,突襲甘泉水上遊的幾處驛站和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