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魏叔玉離開長安,高密便住在長樂坊的公主府。
與她自己的公主府相比,長樂坊的公主府住起來更加舒坦。
尤其是公主府的湯池,奢華得讓人沉溺其中,壓根就不願意從裡麵爬出來。
公主府,暖閣內。
嫋嫋茶香氤氳,驅散了深冬的寒意。
高密公斜倚在鋪著雪白狐裘的軟榻上,指尖把玩著一串溫潤的羊脂項鏈,正是魏叔玉從西域送來給她的小玩意兒。
她神色慵懶,看著魏叔玉寫給她的回信。
等她放下手中的信件,劉博連忙低聲彙報:
“公主殿下,魏王府和六大家的糧倉,已開始大規模裝車。對外宣稱是運往洛陽等地拋售止損,但車轍印深得異常,絕非空車或輕載。
至於線路嘛,大體走的是水路!”
高密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淺笑,眼神卻冷了下來:
“果然狗急跳牆了。北線哼…,是衝著幽州去的吧?”
她將項鏈戴在雪白的脖頸上,“玉兒所料竟分毫不差,青雀啊青雀,你這步棋走得是既蠢又險。”
“公主殿下,是否要…”劉博做了個攔截的手勢。
“不急。”
高密擺擺手,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看到正在西域攪動風雲的身影。
“玉哥兒信中說了,‘割肉飼鷹,需待其飽啄深陷,方可斷爪’。他布下這滔天大局,豈會隻圖青雀和六大家的浮財?
他不僅要斬斷幽州那見不得光的爪子,是徹底斬斷青雀不該有的念想!”
她放下茶盞,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傳信給玉哥兒,魚沿著既定的水路北上。佑兒與房遺愛可以準備了,等糧草一入饒樂城,他們就可以直接動手。”
高密口中的饒樂城,是饒樂都督府的治所,也是奚人的聖城。
大唐滅掉東突厥後,庫莫奚與契丹人,都歸順於大唐。庫莫奚被朝廷稱為奚人,讓他們在饒樂都督府自治。契丹人同樣歸順大唐,朝廷讓他們在鬆漠都督府自治。
東突厥沒滅時,庫莫奚與契丹人,總跟在突厥人身後竊掠大唐。
李世民倒顯得挺大度,不僅不收他們的稅,還對他們格外的優待。
知曉曆史進程的魏叔玉,他自然忍不了這一點。更何況奚人與契丹人,總喜歡與高句麗在暗地裡勾搭。
“是!”劉博領命,又遲疑道:“那…陛下那邊?魏王府如此大規模的異動,百騎司不可能毫無察覺。”
高密輕笑一聲,帶著洞悉世事的淡然:“陛下?陛下此刻隻怕正等著看青雀,如何在絕路上走得更遠呢。青雀竟敢私蓄兵馬,真以為他是東宮太子啊!”
她想起魏叔玉信中所布的棋局,臉上的敬佩怎麼都藏不住。
鷹隼試翼,風塵翕張;根基不正,難承重器。短短十六個字,將青雀的命格批得一清二楚。
當青雀還在謀劃鏡中水月的皇位,玉哥兒卻謀劃大唐幾百,甚至上千年的安寧。
格局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瞧瞧玉哥兒信中所言,隻有死掉的異族,才是最好的異族。
多麼霸氣的格言呐,她高密差點就興奮得尿了。
……
河北水道,風雪初霽。
一支規模龐大的船隊,正在結冰的水麵上艱難行進。
船身深深陷入結冰的河道正中,拉船的纖夫噴著粗重的白氣。隨著船身一點點挪動,河麵上傳來一陣密集的‘哢哢’聲。
船上覆蓋著厚厚的油布,打著魏王府的旗號,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護衛的“商隊夥計”們眼神凶悍,警惕地掃視著水道周圍荒涼的丘陵。
為首的頭領盧彪,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臉色陰沉。
他回頭看著一眼望不到尾的船隊,又看看冰雪覆蓋的河道,心中那股不安越來越強烈。
運氣也太背了些,突如其來的寒潮,讓船隊與纖夫吃儘了苦頭。
“頭兒,探子回報,前方一百裡水道結冰,要不等冰化了再走?”一手下策馬靠近低聲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盧彪啐了一口:“怕什麼!區區一百裡而已,讓纖夫繼續乾。隻要工錢給得足,區區一點結冰的水道,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