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周縣丞的詰難,魏叔玉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混賬玩意,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嗎?給聖上拉纖又不是天天能拉,每個力夫最多拉十天。
再說馬上就出開封地界,過兩天自然就好,用得著杞人憂天!!”
魏叔玉懶洋洋抬起眼皮,掃眼哭喪著臉的周縣丞。
又環視一圈神色各異的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臉色鐵青的便宜嶽父身上。
“擾亂民生?禍亂地方?”魏叔玉重複著周縣丞的話,嘴角的譏誚弧度越發明顯。
“周縣丞,為了凸顯你們的‘愛民如子’,帽子竟敢扣到本駙馬頭上。”
說完他猛地抬手,指向運河兩岸。
無數纖夫黝黑的脊背繃緊如弓,粗糲繩索深深勒進他們厚實的肩膀,沉重的龍舟在號子聲中緩緩逆流而上。
汗珠混著渾濁的河水,在他們古銅色的皮膚上蜿蜒流淌,在深秋的陽光下反射著微光。
“睜開眼看看!”魏叔玉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交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看看這些人,看看他們的肩膀,看看他們腳下的路!一天五文錢,一頓帶油星的飯,就叫‘擾亂民生’了?
那他們流出的汗,磨出的血,耗儘的力氣,又值幾文?
在你們眼裡,這些人隻配吃糠咽菜,隻配一年到頭累死累活,換不回幾鬥糊口的米?
你們所謂的‘民生’,就是讓他們永遠爛在泥裡,永世不得翻身?!”
轟!!
魏叔玉的話像道驚雷,震得周縣丞等人搖搖欲墜,更震得李世民等人目瞪口呆。
原來紈絝不堪的魏駙馬,他竟然生出一副神仙心腸!
魏叔玉目光如炬,逼視著周縣丞,也掃過魏征和李世民:
“你們怕什麼?怕地主老爺雇不到足夠便宜的長工短工收莊稼?
怕那些腳行、碼頭的主人,不能再像過去一樣,用兩三個銅板就買走彆人一天的力氣?
怕開封城的米價肉價,不能再由著你們和那些豪商坐地起價?”
周縣丞被他這一連串誅心之問,逼得麵紅耳赤、張口結舌:
“駙…駙馬爺…下官…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魏叔玉毫不客氣地打斷他,語氣冰冷。
“工錢漲了,人就跑了?這說明什麼?說明你們開封縣那些地主、那些工頭,給得太少了!
說明過去那些人,被你們用低得可憐的工錢,硬生生捆在土地和碼頭上。
現在運河上有了更好的出路,他們自然用腳投票,這有什麼錯?!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開封是個好地方……”
魏叔玉拍著周縣丞的肩膀,“希望下次再聽到你的消息,是百姓們喊你包青天的時候。”
“啊??”
周縣丞一臉迷糊。即便彆人喊他青天大老爺,那也該是周青天啊,包青天是什麼鬼??
魏叔玉轉向李世民,眼神灼灼:
“父皇,還有諸位叔伯!你們隻看到周縣丞哭訴的‘亂象’,可曾想過‘亂’從何來?又向何處去?”
魏叔玉鏗鏘有力的繼續道:
“工錢低了,百姓就永遠隻能掙紮在溫飽線上。沒有餘錢,沒有盼頭,自然死氣沉沉!
工錢高了,如同往這潭死水裡砸進一塊巨石。那些地主,那些工頭,那些商賈,他們才會肉疼。
他們才會去想:為什麼我出三文錢沒人乾,駙馬爺出五文錢就搶著乾?
是我的地不夠肥?是我的船不夠快?還是我的法子太笨,太費人力?”
沉默,現場是無邊的沉默。
魏叔玉向前一步,目光掃過房玄齡、李靖這些帝國最頂尖的智囊。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擊:
“他們想明白了,就會去改良農具。去造更好走、載貨更多的車船,去琢磨更省力的法子。
甚至為了留住人,他們不得不提高待遇,改善夥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