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商會平台的資源破局
晨光剛漫過晉商大院的飛簷,蘇承宗的紫檀木書房已傳來算盤珠子的碰撞聲。賬房先生捧著泛黃的賬本躬身而立,墨跡未乾的流水賬上,煤炭運輸的損耗率仍像一道疤——自戰亂起,沿途關卡苛捐雜稅激增,隆昌實業的煤礦運費竟比去年漲了三成。
“把商會最近的資源名錄拿來。”蘇承宗指尖敲了敲賬本,目光落在牆上新掛的商會章程上。自上月當選會長後,他親手擬定的“資源共享十二條”剛在商會大會通過,此刻正等著派上用場。
申時三刻,平遙商會的議事廳裡,二十餘家商號的掌櫃圍坐成圈。王記糧行的王掌櫃撥弄著水煙袋,聲音裡帶著試探:“蘇會長說的‘跨行業聯采’,聽起來是好,但各家門道不同,咋個協同法?”
蘇承宗推開案頭的羊皮地圖,紅筆圈出的山西煤田與陝西棉田之間,一條用墨線勾勒的“商路同盟”躍然紙上:“諸位看,我隆昌實業每月需從陝西進十萬斤棉麻包裝煤炭,而王掌櫃的糧行正好要往山西運二十萬斤小麥——若我們共享騾馬隊,回程不空車,運費能省一半。”
算盤珠子在王掌櫃掌心滾動,眉頭漸漸舒展。蘇承宗趁熱打鐵,翻開一本藍皮手冊:“這是彙通票號整理的《晉商物資供需名錄》,誰家缺硫磺、誰家剩鐵器,上麵都標得清楚。往後每月初五,商會設‘資源互易日’,各位可帶賬本前來對縫。”
散會後,蘇明遠抱著一摞名錄走出議事廳,瞥見父親與幾位掌櫃圍在馬車旁,正指著車廂裡的新式煤炭篩選機低聲交談。那是蘇明輝從德國帶回的樣機,此刻機身上還沾著昨夜調試時的煤屑。
“明遠,把篩選機的損耗率和人工比,做成圖冊發給各煤號。”蘇承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商會不是一人的商會,咱們吃肉,總得讓大家喝湯。”
二、技術火種的擴散之路
三天後,隆昌實業的煤礦廠區裡,二十餘名商會學徒蹲在篩煤機旁,看技師老周演示齒輪咬合原理。蘇明輝戴著牛皮手套,親自操起扳手擰螺絲:“注意看,這偏心輪的轉速決定篩網頻率,以前人工篩煤一天十噸,現在機器能走三十噸,還省了五個勞力。”
角落裡,李記煤號的少東家蹲在地上畫草圖,筆尖在羊皮紙上沙沙作響。他父親上周剛在商會互易日拿三十石小米換了隆昌的舊篩網,此刻正湊在機器旁數齒輪,忽然抬頭:“蘇二公子,這機器咱們小煤窯買不起,能不能租?”
蘇明輝一愣,轉頭看向父親。蘇承宗正倚在礦洞門口,望著遠處蒸騰的煤煙出神。自去年引進新技術後,隆昌的煤炭純度提升兩成,可中小煤號因資金不足仍在用土法,導致市場上劣煤充優,連累好煤也賣不上價。
“可以組‘技術互助社’。”蘇承宗忽然開口,“隆昌出機器、出技師,各家按產量抽成,年底分紅。就像票號的聯號製,大夥綁在一條船上,才不怕外人壓價。”
半月後,第一家“商會聯營煤窯”在大同破土動工。蘇明遠帶著賬本蹲在工地上,看李記少東家舉著魯班尺丈量機房地基,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還在煙館裡混日子,如今卻能對著賬本算出每枚鉚釘的成本。遠處,父親正和幾位掌櫃圍坐馬紮,用樹枝在地上畫著股份製章程,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像一幅浸著煤屑的晉商畫卷。
三、市場博弈的協同破局
入秋後的天津衛,英租界的洋行櫥窗裡,玻璃罐子裡的煤油燈映得行人麵色青白。蘇承宗站在“晉商聯合展位”前,看著夥計往鬆木貨架上擺隆昌的精煤塊——每塊都用棉紙包著,印著紅底黑字的“晉字牌”商標。
“蘇會長,您看這展會,洋人占了八成展位,咱們土產沒人瞧。”綢緞莊的陳掌櫃搓著袖口,盯著隔壁英商亞細亞火油公司的巨大廣告牌直歎氣。那上麵畫著金發女郎,指尖正劃過一盞明亮的煤油燈,旁邊寫著“點亮新生活”。
蘇承宗笑了笑,招手讓蘇明輝推來一輛鐵皮小車。車鬥裡碼著半人高的陶甕,封口處還沾著窯灰:“陳掌櫃,您瞧這是什麼?”甕蓋掀開,一股鬆木香混著煤焦油的氣息湧出來,夥計舉起火把湊近,甕底的黑色膏體竟騰地燃出藍汪汪的火苗,比煤油燈亮堂兩倍。
“這是咱們用精煤煉的‘晉源蠟’,耐燒、無煙,價錢比洋蠟便宜三成。”蘇明輝掏出一本小冊子,上麵畫著蠟燭、肥皂、油墨等二十餘種煤化工產品,“商會的製皂坊、油墨莊已經試過配方,咱們不是賣原料,是賣‘晉商智造’。”
展會第二天,亞細亞火油的買辦找上門來,西裝革履卻掩不住眼底的震驚:“蘇會長,貴號的蠟油搶了我們三成訂單,這生意做得不地道啊。”
蘇承宗端起蓋碗茶,茶水上漂著的茉莉花瓣隨熱氣打轉:“洋人能賣煤油,我們賣煤蠟,各憑本事。不過——”他指了指展位後方的“晉商技術共享牆”,上麵貼著煤炭煉焦、蠟油提純的簡易流程圖,“我們的法子,全寫在這兒,誰想學,商會開班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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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辦張了張嘴,忽然看見幾個穿長衫的中國人正圍在共享牆前抄筆記,其中一個竟是天津機器局的技師。他抿了抿唇,轉身時西裝後擺掃過展架,一枚“晉字牌”煤塊骨碌碌滾到蘇承宗腳邊,被他輕輕踩住——堅硬,滾燙,帶著煤炭特有的粗糲質感。
四、暗湧下的協同考驗
霜降那天,商會突然收到加急信報:直隸總督衙門要征十萬擔軍煤,價格比市價低兩成,限期三日交割。王掌櫃拍著桌子跳起來:“這不是明搶嗎?去年鬨災荒,咱們捐了多少糧草?如今又來薅羊毛!”
議事廳裡吵成一鍋粥,唯有蘇承宗盯著牆上的“義利堂”匾額不語。那是前任會長臨終所贈,“義”字少了一點,據說是警示晉商“利中取義,不可滿盈”。
“我接。”蘇承宗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像重錘落鼓,“但不是隆昌一家接,是商會一起接。”他展開軍煤需求清單,指尖劃過“無煙煤”“塊煤”等條目,“各家按擅長的品類分擔,隆昌出技術改良土窯,彙通票號先墊銀兩對付官府,運費由商會統籌的騾馬隊分攤——”
“那利潤呢?”有人小聲問。蘇承宗笑了:“總督衙門欠的銀子,咱們拿‘協餉兌換券’抵。這券能在彙通票號貼現,還能換官府的鹽引、茶票——比起賺這點煤錢,咱們要的是往後的路。”
散會後,蘇明輝跟著父親走進後院,看他蹲在石磨旁磨墨。月光把石磨的影子拉得老長,像一個巨大的年輪。“爹,您明知官府壓價,為何還要拉著大家接?”
墨錠在硯台裡轉出細膩的漣漪,蘇承宗忽然說:“明輝,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帶你去看鏢局走鏢?單槍匹馬過險灘,十有八九要栽;可要是十幾家鏢局聯鏢,旗子一揮,山匪也要讓三分。商會就是咱們的‘聯鏢旗’,散了,各自是待宰的羔羊;聚了,才是晉商的脊梁。”
夜風掠過青瓦,捎來遠處煤窯的錘聲。蘇明輝忽然想起在德國看到的情景:魯爾區的煤礦主們組了產業同盟,連鐵路運費都能集體議價。此刻父親磨的不是墨,是把晉商千年來的“抱團”智慧,研成了適應新時代的墨汁,等著在商業版圖上寫下新的章程。
五、雙贏格局的初現
冬至那天,商會收到直隸總督的嘉獎令,附贈的鹽引額度比往年多了兩成。王掌櫃舉著大紅喜報衝進隆昌大院,身後跟著幾個抬著食盒的夥計,食盒裡裝著剛出鍋的平遙牛肉——這是他特意從老家帶來的謝禮。
“蘇會長,這次軍煤咱們沒虧!”王掌櫃展開賬本,上麵用紅筆標著“協同利潤”一欄,“您瞧,雖說煤價壓了兩成,但用了您的改良窯,出煤率漲了一成五,加上彙通的貼現優惠,竟比平時多賺了半成!”
蘇承宗笑著接過牛肉,遞給旁邊的蘇明遠:“去分給賬房和夥計們,這是大家的功勞。”他轉頭對王掌櫃說,“下月商會要辦‘跨行業協同培訓班’,您把這賬本拿去當教材,講講‘壓價時如何從成本裡摳利潤’。”
黃昏時分,商會的議事廳裡又響起算盤聲。不過這回算的不是各自的小賬,而是一本“大賬”:煤炭商記錄著綢緞莊的棉麻需求,票號掌櫃標注著糧行的銀根周轉期,就連最保守的當鋪老板,也在本子上記下了隆昌實業“技術入股”的分紅模式。
蘇承宗站在議事廳門口,看著雪片落在“晉商協同發展碑”的新刻字上。那是三天前商會會員們共同立下的碑,碑文中最醒目的一句,是他親手寫的:“獨行快,眾行遠,商道貴和,利共則久。”
雪越下越大,遠處的煤窯卻亮起點點燈火,像撒在黑幕上的星子。那些燈火不再是孤立的光,而是連成一片,映得晉商大院的飛簷鎏金溢彩——那是家族企業與商會協同共生的光,也是在時代洪流中,傳統商幫尋找新生的光。
這一夜,彙通票號的賬房先生在edger上寫下新的一頁:“光緒二十七年冬,商會協同首歲,諸行營收平均增長八分,其中‘資源共享’節本、‘技術互助’增效、‘聯合作戰’拓市,為三大要訣。蘇會長言:‘商者,非一人之商,乃天下之商也。’誠哉斯言。”
雪停時,黎明的第一縷光正爬上“晉字牌”的商標。那團燃燒的煤火圖案旁,不知何時多了一行小字:“晉商同輝,共赴時艱”——這是蘇明遠昨夜讓人加上的,像一個年輕一代對古老商道的新注解。而在更遠處,天津港的汽笛聲隱約傳來,帶著工業時代的氣息,與晉商大院的銅鈴聲遙相呼應,奏響一曲新舊交織的商業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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