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暗潮:萊茵河畔的陰影
柏林辦公室的落地窗將勃蘭登堡門的輪廓切割成冷灰色的剪影。蘇曉指尖劃過平板電腦上的市場數據圖,那條原本陡峭上揚的綠色曲線——代表“蘇氏精工”歐洲區銷售額的線條,在進入第二季度後突然趨於平緩,如同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西班牙市場環比下滑12,德國本土新客戶簽約量下降18。”助理林薇將打印好的報告推到她麵前,紙麵邊緣還帶著打印機的餘溫,“最奇怪的是意大利,我們原本談妥的三個基建項目,甲方突然集體要求重新評估供應商資質,理由都是‘收到匿名舉報材料’。”
匿名舉報。蘇曉在心裡咀嚼著這四個字,舌尖泛起一絲苦澀。一周前,她在法蘭克福參加行業峰會時,就有同行若有若無地提及“蘇氏精工的產品在東南亞市場出過安全事故”,當時她隻當是無稽之談,如今看來,那絕非空穴來風。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負責歐洲區銷售的副總馬克·施耐德帶著一身寒氣走進來,他臉頰通紅,像是剛在寒風中疾走了很久。“蘇,你必須看看這個。”他把一份彩色宣傳冊拍在桌上,封麵上用德文和英文寫著醒目的標題——《警惕東方廉價品:隱藏在光鮮數據後的安全隱患》。
宣傳冊內頁充斥著模糊的現場照片,配文聲稱“蘇氏精工某型號液壓件在印尼某工地發生爆裂,導致三名工人重傷”,甚至附有一份偽造的“當地醫院診斷報告”。更惡毒的是,裡麵還對比了蘇氏產品與競爭對手“萊茵重工”的內部結構圖,用紅色箭頭標出所謂的“設計缺陷”。
“這是萊茵重工乾的。”馬克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他們上周在漢諾威工業博覽會上,給每個參展商和采購商都發了這種冊子。我剛剛接到慕尼黑客戶的電話,他們說萊茵重工承諾同款液壓件價格比我們低30,而且‘絕對沒有安全風險’。”
30的價差。蘇曉倒吸一口涼氣。萊茵重工作為歐洲老牌機械製造企業,曆史比蘇氏精工長半個世紀,怎麼會突然采用如此激進的低價策略?她抓起桌上的內部成本核算表,蘇氏精工的液壓件毛利率本就控製在合理區間,若降價30,幾乎等同於虧本傾銷。
“他們在賠本賺吆喝,目的是擠垮我們。”林薇低聲道,“而且謠言抹黑雙管齊下,既搶客戶又毀口碑。”
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下來,柏林的雨夜如期而至,雨點劈裡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如同無數細小的鼓點,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蘇曉走到白板前,用紅色馬克筆在中央寫下“萊茵重工”四個字,然後向外畫出分支:價格戰、輿論戰、供應鏈乾擾——這是她能想到的惡意競爭三板斧。
“馬克,你立刻聯係所有受影響的客戶,提供我們產品的第三方檢測報告,尤其是歐盟ce認證的最新版本。”蘇曉的聲音很穩,但握筆的指尖微微發白,“告訴他們,任何因產品質量問題導致的損失,我們承擔全部法律責任。”
“可是蘇,”馬克麵露難色,“萊茵重工在歐洲深耕多年,很多客戶跟他們有幾十年的合作關係,幾句解釋恐怕……”
“那就不止是解釋。”蘇曉打斷他,目光掃過白板,“林薇,幫我查一下萊茵重工近半年的財務報告,重點看他們液壓件生產線的產能利用率和庫存周轉率。另外,聯係我們在東南亞的合作夥伴,讓他們提供所有項目的驗收報告和工人安全記錄,必須精確到每一台設備的使用情況。”
她的思路逐漸清晰:低價傾銷必然伴隨巨額虧損,萊茵重工不可能長期維持;而謠言的破綻在於細節——印尼工地的所謂“事故”,蘇氏精工在當地根本沒有銷售過同型號產品。隻要找到確鑿證據,就能撕開對手的偽裝。
深夜的辦公室燈火通明。蘇曉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電腦屏幕上是萊茵重工最新公布的季度財報,其中液壓件業務線的利潤率赫然顯示15,而庫存周轉天數比去年同期增加了40天。
“果然在硬撐。”林薇指著一組數據,“他們的現金流已經很緊張了,這種低價策略最多維持三個月。”
就在這時,蘇曉的私人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父親”兩個字。她走到陽台接起電話,雨聲在聽筒裡沙沙作響。
“曉曉,歐洲那邊是不是出問題了?”蘇振邦的聲音帶著一貫的沉穩,但難掩關切,“我今天接到法蘭克福商會會長的電話,說有人在散布我們的謠言,還把價格壓得很低。”
蘇曉深吸一口氣,將萊茵重工的所作所為簡要敘述了一遍。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蘇振邦才緩緩開口:“商場如戰場,遇到這樣的對手不奇怪。當年我們開拓國內市場時,也遇到過用不正當手段打壓的同行。記住,彆慌,也彆跟著他們的節奏走。”
“爸,我知道。”蘇曉靠在冰冷的欄杆上,看著雨幕中模糊的城市燈火,“我正在收集證據,準備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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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蘇振邦的聲音裡透出一絲讚許,“但記住,反擊不是賭氣。要像下棋一樣,看清對手的下一步,甚至下三步。萊茵重工敢這麼做,背後可能有更深的盤算,你要多留個心眼。”
掛斷電話,蘇曉站在陽台上許久。父親的話像一盞燈,照亮了她心中的某個角落。萊茵重工作為行業巨頭,如此不顧吃相地打壓一個崛起中的亞洲企業,僅僅是因為競爭嗎?或者說,這背後是否還有更複雜的商業聯盟或地緣因素?
她回到辦公桌前,打開加密郵箱,給遠在香港的二叔蘇振國發了一封郵件,請求他利用在國際投行的人脈,調查萊茵重工近期的股權變動和主要股東背景。二叔曾是華爾街的資深分析師,對資本運作的嗅覺異常敏銳。
淩晨三點,蘇曉趴在桌上打了個盹,卻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驚醒。是二叔的回複,隻有簡短的一行字:“萊茵重工最大股東之一,與美國pe基金‘黑石資本’有關聯。注意他們可能的連鎖動作。”
黑石資本。蘇曉的心猛地一沉。這家以激進並購著稱的投資機構,向來擅長用資本手段瓦解競爭對手。如果萊茵重工背後有黑石的支持,那麼這場價格戰就不僅僅是同行競爭,更可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市場圍剿。
窗外的雨漸漸停了,第一道晨曦穿透雲層,照亮了柏林的天際線。蘇曉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下方逐漸蘇醒的城市。壓力像一張無形的網,從四麵八方收緊,但她的眼神卻越來越亮。
“林薇,馬克,”她轉身走向會議室,聲音裡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通知所有人,半小時後開緊急會議。我們需要製定一個完整的防禦反擊計劃,不僅要打贏這場價格戰,還要撕開他們背後的資本獠牙。”
會議室內,白板很快被各種策略填滿:法律組負責收集萊茵重工造謠的證據,準備提起商業誹謗訴訟;公關組策劃全球媒體發布會,用事實澄清謠言;技術組加急研發新一代液壓件,用產品升級打破“低價低質”的刻板印象;而蘇曉親自帶領戰略組,深入分析萊茵重工與黑石資本的利益鏈條,尋找他們的軟肋。
“最重要的一點,”蘇曉用紅筆在白板上圈出“供應鏈”三個字,“萊茵重工為了低價傾銷,必然在原材料采購和生產環節壓縮成本。馬克,你去聯係我們在德國的供應商,了解一下萊茵重工最近的采購情況,有沒有出現異常壓價或者拖欠貨款的現象。”
馬克眼中閃過一絲領悟:“你是說……我們可以從供應鏈端入手?”
“沒錯。”蘇曉點點頭,“如果他們的現金流緊張,供應商就是最容易突破的環節。我們可以嘗試與供應商溝通,提供更穩定的合作條件,甚至在合理範圍內加價,讓他們優先保證我們的原材料供應。這樣一來,萊茵重工的產能可能會受到影響,他們的低價策略就更難維持。”
這個想法很大膽,甚至有些冒險,因為可能會增加蘇氏精工的短期成本。但在當前的危機下,這或許是打破僵局的關鍵一步。
會議結束時,晨光已經灑滿整個辦公室。團隊成員們雖然麵色疲憊,但眼神中重新燃起了鬥誌。蘇曉看著他們,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這場戰爭,不是她一個人的戰鬥,而是整個蘇氏團隊,甚至整個家族企業的榮譽之戰。
她拿起手機,給遠在中國的父親發了條信息:“爸,我們準備好了。”
按下發送鍵的那一刻,蘇曉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萊茵河畔的陰影之下,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正在拉開序幕,而她和她的團隊,必須在這場較量中站穩腳跟,甚至反敗為勝。
第七章破局:供應鏈上的博弈
慕尼黑的清晨,空氣中還彌漫著啤酒花和烤香腸的混合氣味。馬克·施耐德站在“克虜伯鋼鐵”的接待大廳裡,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公文包的金屬扣。這家有著百年曆史的鋼鐵供應商,是萊茵重工液壓件生產線的主要原材料來源之一,也是蘇氏精工試圖突破的關鍵節點。
“施耐德先生,抱歉讓您久等了。”采購總監沃納·米勒匆匆走來,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但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會議室裡,馬克開門見山:“米勒先生,我們知道萊茵重工最近向貴司下了大量低價訂單,並且要求提前交貨。我想了解一下,這是否會影響貴司對其他客戶的供應?”
米勒的笑容僵了一下,端起咖啡杯的手頓在半空:“施耐德先生,我們與萊茵重工有長期合作協議,具體的商業細節……”
“我理解商業機密。”馬克打斷他,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但我這裡有蘇氏精工未來兩年的采購計劃,我們願意在現行市場價的基礎上,上浮5作為溢價,並且承諾60天內全額付款,不拖欠任何賬款。”
米勒的目光落在文件上,瞳孔微微收縮。蘇氏精工的采購量雖然不及萊茵重工,但上浮5的價格和無賬期的條件,對任何供應商來說都極具誘惑力。尤其是在萊茵重工為了壓縮成本,已經將付款周期延長到120天,並且多次要求降價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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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德先生,這確實是個有吸引力的提議。”米勒放下咖啡杯,身體微微前傾,“但萊茵重工是我們的戰略合作夥伴,突然改變供應優先級,可能會影響我們的長期合作關係。”
“長期合作需要建立在互利共贏的基礎上。”馬克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如果萊茵重工繼續用低價策略透支市場,最終損害的不僅是他們自己,還有整個供應鏈的健康。您應該清楚,他們現在的利潤率是負數,這種模式能維持多久?”
米勒沉默了。作為資深的供應鏈管理者,他比誰都清楚萊茵重工的財務狀況。最近幾個月,克虜伯鋼鐵的應收賬款周期不斷拉長,財務部門已經多次發出預警。
“另外,”馬克補充道,“蘇氏精工正在研發新一代液壓件,采用了德國蒂森克虜伯的特種鋼材,對原材料的品質要求更高。如果我們能建立長期穩定的合作,未來的采購量可能會有更大的增長。”
提到蒂森克虜伯的特種鋼材,米勒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是一種高端工業材料,利潤空間遠高於普通鋼材。如果蘇氏精工真的有相關研發計劃,這意味著一個全新的高附加值市場。
會議結束時,米勒沒有當場答應,但他承諾會“認真評估蘇氏精工的提議,並在下周內給予答複”。走出克虜伯鋼鐵的大樓,馬克立刻給蘇曉打了電話,彙報了談判的進展。
“很好,馬克。”蘇曉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著一絲欣慰,“繼續跟進其他主要供應商,用同樣的策略試試看。記住,我們不是要挖空萊茵重工的供應鏈,而是要讓供應商明白,誰才是更可靠、更有前景的合作夥伴。”
與此同時,在柏林辦公室,林薇正帶領公關團隊緊張地準備著全球媒體發布會。他們收集了蘇氏精工在東南亞所有項目的詳細資料,包括中標通知書、施工日誌、驗收報告,以及工人們的安全培訓記錄和健康證明。最關鍵的是,他們找到了印尼那家所謂“發生事故”的工地——實際上那是競爭對手的項目,使用的根本不是蘇氏產品。
“發布會定在三天後,法蘭克福國際會展中心。”林薇向蘇曉彙報,“我們已經邀請了歐洲主流財經媒體,還有行業內的ko。另外,法務部已經向萊茵重工發出了律師函,要求他們立即停止造謠並公開道歉,否則將提起訴訟。”
蘇曉點點頭,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二叔發來的最新郵件。郵件裡附上了萊茵重工與黑石資本的關聯細節:黑石通過多家離岸公司持有萊茵重工15的股份,並且在董事會中有一名觀察員席位。更值得注意的是,黑石旗下的另一家公司最近正在收購歐洲多家中小型機械製造企業,似乎在布局一個更大的產業整合計劃。
“黑石想通過萊茵重工吃掉歐洲的中端機械市場,然後再慢慢消化高端市場。”蘇曉對林薇說,“我們的崛起打亂了他們的節奏,所以才會動用萊茵重工來打壓我們。”
意識到對手的深層意圖,蘇曉的思路更加清晰了。這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商業競爭,更是一場資本主導的市場圍剿。要想破局,不能隻停留在價格和輿論的層麵,必須找到黑石資本的軟肋。
她打開一個加密文件夾,裡麵存放著蘇氏精工在歐洲的所有合作夥伴資料。目光掃過名單,她停在“萊茵金屬”——一家德國軍工背景的高端零部件製造商,也是蘇氏精工在精密齒輪領域的合作夥伴。
“林薇,幫我聯係萊茵金屬的首席執行官施密特先生,我想和他約個時間,談一談‘共同應對市場非理性競爭’的話題。”蘇曉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萊茵金屬與萊茵重工雖然名字相似,但在高端市場一直是競爭對手,或許,他們可以成為意想不到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