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十六年1656年）六月十五日的晨霧裹著水汽，貼在兔島的棱堡牆麵上。這座由原木與夯土築成的棱堡像塊發黴的奶酪，陷在大、小涅瓦河交彙的沼澤裡——東側的涅瓦河主航道泛著油汙綠，西側的支流則被水生植物淤成了淺灘，唯一能通行的堤道被瑞典人挖斷，灌滿了齊腰深的泥漿。有著海運優勢的瑞典人，根本不怕補給被斷的風險。
近衛第1師新任師長，周世錫少將帶著斥候連連長趙承祖上尉，踩著沒膝的泥炭，靴子裡灌滿了黑褐色的淤泥。二人舉著望遠鏡的手不住顫抖，鏡片上的水汽讓兔島的輪廓忽明忽暗。“他娘的！”周世錫啐掉嘴裡的蘆葦屑，“把火箭炮拉到這兒，炮輪非得陷進泥潭裡不可。”
趙承祖點了點頭，這裡的環境確實是對明人來說非常不友好。淤泥伴隨著即將到來的雨季，隻會讓明軍的重型火炮無法施展。
兔島中央的白樺樹後，瑞典射手埃裡克正用浸過鬆脂的布條擦拭滑膛槍。他身旁的弓弩手們將箭簇浸在蓖麻毒液裡，箭杆上纏著沼澤裡的燈芯草——這是與環境融為一體的偽裝。“等他們走到那片水杉林。”小隊長用瑞典語低吼，指節敲了敲樹乾上的刻痕，“五十步距離，聽我槍響再動手。”樹下的泥炭地裡，三十名士兵已扒了兩個時辰，身上裹著泥漿與大地早已融合為一體。
明軍的馬拉火箭炮車果然是被卡在三裡地外的沼澤邊緣。炮手們墊了三層圓木，炮身仍在緩緩下沉，夯入泥地的撬棍彎成了弧形。“長官！再往前挪就要掉進暗河了！”一名斯拉夫人喊道，他是一名經驗豐富的俄國漁夫，對此處的環境極為熟悉。
遠處傳來棱堡的鐘聲，瑞典人顯然已發現明軍的蹤跡，鐘擺聲透過水汽傳來，像在倒數進攻的時刻。
多爾袞的侄子多尼參謀正站在一處山坡上，手裡的地圖被風吹得劈啪響。圖上標注的渡口早已變成沼澤，測繪官用竹竿試探水深，三竿子下去仍沒探到底。“讓火箭炮團沿河岸散開。”多爾袞扯著嗓子下令，“讓迫擊炮連，先燒了那片柳樹林！”話音未落，對岸的蘆葦叢突然站起幾十個黑影，滑膛槍的轟鳴驚起一群白鷺，鉛彈貼著船幫濺起水花。
趙承祖的先鋒連已推進到水杉林邊緣。腳下的泥炭突然塌陷，兩名士兵慘叫著陷進齊胸深的泥潭，掙紮間反而越陷越深。“結盾陣！”發現瑞典人的蹤跡，趙承祖第一時間便下達了命令，話音剛落，他便迅速下蹲，盾牌手剛組成防禦圈，就聽見傳來“砰砰砰！”——瑞典人的輕型滑膛槍穿透盾牌縫隙，射中一名士兵的麵部，隻見這名士兵慘叫著他捂著臉倒下時，傷口已泛出青黑色。
棱堡的了望塔上，瑞典指揮官奧洛夫用旗語下達指令。隱藏在各小島的伏兵同時起身，輕型滑膛槍的白煙和隱藏在白煙中的弩箭在柳樹林裡連成一片。明軍的回應顯得有些準備不足，對環境的不熟悉，讓明軍斥候反應慢了半拍，斥候隊隻能對著煙幕大致方向射擊。
當太陽高懸天空，正值正午時分，涅瓦河的水流逐漸變得洶湧湍急起來。多尼站在岸邊，目光如炬，緊緊盯著一處樹林。突然間，他察覺到了一個細微的規律：每次瑞典人進行齊射之後，柳樹林中都會冒出五縷淡淡的青煙。
多尼心中一動，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瑞典人的某種信號。他當機立斷，轉頭對身邊的傳令兵說道：“快，去通知21師的藤牌營，讓他們從東側的暗礁處悄悄繞過去。”多尼繼續對傳令兵囑咐道：“轉告21師的師長馬萬年少將，在藤牌營之後，要安排一個擲彈兵連。一旦發現任何可疑的情況，就立刻投擲手雷。”明軍的手雷雖然造價低廉，但威力卻不容小覷，隻要有一點點平坦的地麵，其爆炸激射出的碎片，能給瑞典人帶來致命的打擊。
就在這時，沼澤地的泥炭縫隙中，開始滲出絲絲縷縷的鮮血。瑞典人埃裡克正在裝填彈藥，突然發現自己的槍管已經被泥漿沾滿。他不禁皺起眉頭，心中暗叫不好。
突然，一陣奇怪的咕嚕聲從遠處傳來。埃裡克警覺地抬起頭，透過茂密的草叢，他隱約看到十幾個頭頂著藤牌的明兵正小心翼翼地踩著露出水麵的樹樁，緩緩地渡過河流。他們手中的短銃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栗。
而在這些明兵的身後，緊跟著一群沒有持槍的明軍。他們手中緊握著一塊圓形的鐵疙瘩，目光銳利，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仿佛在搜尋著什麼目標。
埃裡克知道，這就是那些逃難的俄國士兵口中所說的，明軍那種會發生爆炸的手雷。這種手雷雖然威力相對較小，但其爆炸範圍似乎沒有任何地形障礙能夠阻擋。
埃裡克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身體緊貼地麵，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身體，隱入了茂密的落葉之中。他的心跳急速加快，緊張得幾乎能聽到自己的脈搏聲。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打破了森林的寧靜。緊接著，又是“轟！”“轟！”的兩聲爆炸，震耳欲聾的聲音在樹林中回蕩。
隨著一處又一處樹林中響起明軍手雷的爆炸聲，伴隨著一團團衝擊波，無數的殘肢和衣物碎片被高高地拋上了天空。這些碎片在空中飛舞，如同恐怖的雨點一般紛紛灑落。
明軍顯然選擇了一種最笨最慢的方法來推進，但這種方法卻讓埃裡克感到無比恐懼。他不知道這些明軍手雷會不會在下一刻落在他的頭上，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安全地躲過這一輪攻擊。
隨著爆炸聲逐漸靠近，終於，在埃裡克即將承受不住壓力，準備起身與明人搏命的那一刻。
埋伏在他身邊的同僚埃裡克森“嗖”的一聲從無數落葉中竄了出來，他平舉著步兵弩，將一支支毒箭射向了明軍。
隨著他的現身，埃裡克隻來得及發出一聲“臥槽！”就淹沒在了數顆手雷的爆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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