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索普朗城堡的雉堞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米克洛什?茲林伊的馬靴踏過沾滿露水的草地,靴底的馬刺刮擦著石灰岩地麵發出刺耳聲響。這位身著猩紅披風的匈牙利貴族凝視著城牆上飄揚的哈布斯堡雙頭鷹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祖傳的馬刀——那是1566年他祖父對抗奧斯曼人時用過的武器。
城外的帳篷連綿三裡,四萬多匈牙利起義軍與克羅地亞、阿爾及利亞混編的部隊像鋪開的灰綠色毯子,卻在過去半個月裡始終保持著詭異的靜止。茲林伊身後的參謀官第三次整理那份被汗水浸透的軍情簡報:索普朗守軍僅五千人,城牆高度不足五米,護城河早已淤塞過半。
“大人,趙將軍的第三道軍令……”傳令兵的聲音帶著顫抖,遞來的羊皮紙邊緣已被驛站兵卒的汗水泡得發卷。茲林伊展開信紙,趙良棟那棱角分明的字跡幾乎要刺破紙麵:“十日期滿,城不破則以軍法論——爾部貽誤軍機,當斬!”
大帳內的燭火將茲林伊的影子投在地圖上,恰好覆蓋著索普朗城內的馬紮爾人聚居區。三名匈牙利貴族軍官正圍著橡木桌爭執,他們的馬褲上還沾著特蘭西瓦尼亞的泥土。
“那些明國人懂什麼?”佩斯伯爵將酒杯重重砸在地圖上,酒液在維也納的位置暈開,“索普朗半數居民是我們的同胞,炮火會毀掉聖伊麗莎白教堂!”
茲林伊突然拔出馬刀,刀刃貼著桌沿劈下,將一張奧軍布防圖釘在木柱上:“趙良棟的火箭炮已經架在多瑙河對岸了。”他的聲音低沉如磨刀石,“十日後,要麼我們帶著索普朗的鑰匙去維也納,要麼明軍的鐵騎會踏平我們的營地。你們真以為明人是好相與的?真以為他們願意看到我們如此重兵的軍閥存在?不,他們要的是一個斷了翅膀的加盟國。”
帳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趙良棟派來的聯絡官帶著兩名明兵衛兵站在帳口,腰間的手槍在晨光下閃著冷光。“趙將軍說,”聯絡官操著生硬的匈牙利語,“若明日黎明前看不到攻城準備,他將親自率兵前來。”
子夜時分,茲林伊的將旗終於在索普朗城西的小山上升起。匈牙利驃騎兵們用馬刀劈開柵欄,將十二門奧斯曼式臼炮推向預定陣地——這些火炮是他們從土耳其人手中繳獲的戰利品,炮身上還刻著阿拉伯文的古蘭經經文。
“瞄準北門的糧倉塔樓!”炮兵指揮官揚?科瓦奇的獨眼盯著城牆上的燈火,他的左眼在莫哈奇戰役中被流矢射瞎。當第一發炮彈呼嘯著劃破夜空時,茲林伊看到城牆上的奧軍哨兵慌亂地敲響了警鐘,鐘聲在河穀裡回蕩,驚起一群夜鷺。
起義軍的營地突然爆發出震天的呼號,馬紮爾族士兵們用本族語言高唱著《拉科齊進行曲》。茲林伊勒住馬韁,看著自己的軍隊如同蘇醒的巨獸開始挪動,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特蘭西瓦尼亞的雪原上,他曾對追隨者發誓要建立獨立的匈牙利共和國。
“將軍,”副官指著城東,“奧軍的信使正沿著多瑙河突圍——看樣子是向維也納求援。”
茲林伊舉起馬刀指向那名信使的背影,刀身在月光下劃出銀弧:“告訴驃騎兵,留活口。我要讓利奧波德一世知道,索普朗的城門,十日內必破。”
6月5日的晨光刺破多瑙河穀的薄霧時,索普朗城堡的塔樓尚未完全從陰影中掙脫。茲林伊勒馬立於城西的聖馬丁高地上,猩紅披風在晨風中獵獵作響,他身後的十二門奧斯曼臼炮已褪去炮衣,阿拉伯文銘文在陽光下泛著古銅色光澤——這些服役超過半個世紀的老炮,炮口正對著城堡南段的薄弱城牆。
“校準第三、第四棱堡!”炮兵指揮官揚?科瓦奇的獨眼嵌在黃銅單筒望遠鏡後,僅剩的右眼因興奮而充血。他親自調整炮閂角度,讓炮口與城牆垛口形成精準的四十五度角。當第一縷陽光掠過炮管時,他猛地揮下指揮刀:“放!”
十二道煙柱驟然在陣地升起,臼炮炮彈帶著刺耳的尖嘯劃過弧線,如同被激怒的禿鷲撲向城牆。最先命中的是西南角的箭樓,花崗岩牆體在轟鳴中迸出蛛網般的裂紋,三名奧軍哨兵連同垛口一起墜入護城河的淤泥中。城牆上的奧軍指揮官卡爾?霍夫曼少校正用望遠鏡觀察聯軍陣列,突如其來的震動讓他踉蹌著撞在女兒牆——昨夜加急修補的防禦工事,此刻已在煙塵中搖搖欲墜。
聯軍陣線如灰綠色的潮水向前湧動。四萬兵力被分為三個攻擊波:前排是手持長戟的匈牙利農民步兵,他們赤腳踩著晨露中的碎石,呐喊聲震得河穀嗡嗡作響;中路是阿爾及利亞人的紅漆盾陣,士兵們肩並肩組成移動的木牆,盾麵上的金龍在陽光下閃爍;兩翼則是騎著阿拉伯馬的驃騎兵,馬刀斜指天空,銀飾馬鞍隨著馬匹的步伐輕晃。
“放槍!”霍夫曼的吼聲被淹沒在炮聲中。城牆上的奧軍火槍兵齊射,鉛彈在聯軍陣線中撕開一個個缺口,但後排士兵立刻填補上來。當第一波攻城梯搭上城牆時,奧軍擲出的滾石帶著風聲砸下,將三名匈牙利士兵連人帶梯撞成肉泥。但更多的梯子已經架起,聯軍士兵用盾麵頂住落石,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頭盔上的紅纓在城牆上連成流動的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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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臼炮仍在持續轟鳴。第八輪炮彈擊中了彈藥庫上方的了望塔,儲存的五十桶火藥連環爆炸,氣浪將半個塔樓掀入空中。正在裝填火槍的奧軍士兵被拋到十米外的廣場上,燃燒的軍裝在石板地麵上留下焦黑的痕跡。霍夫曼清點殘餘兵力,發現原本五千人的守備隊已減員至四千出頭,彈藥也消耗了近半。
6月7日清晨,在猛烈的炮擊了兩日之後,西南城牆終於被轟開寬達十五米的缺口。茲林伊拔出祖父的馬刀指向缺口:“驃騎兵,跟我衝!”他的坐騎躍過護城壕時,馬蹄濺起的泥漿糊在甲胄上,與城牆上潑下的沸油蒸汽混在一起。率先衝入缺口的克羅地亞騎兵用腰刀劈開奧軍的長矛陣,盾陣在狹窄的通道裡擠壓碰撞,金屬撞擊聲如同無數口鐘同時敲響。
奧軍退至第二道防禦線——那是用橡木和鐵皮加固的內城閘門。霍夫曼親自點燃引線,三門隱藏的小炮從暗堡射出霰彈,將缺口處的聯軍掃倒一片。匈牙利驃騎兵試圖從側翼迂回,卻被城牆上扔下的炸藥包阻擋,爆炸的氣浪掀翻了整排戰馬,騎手們在空中劃出淒厲的弧線。
茲林伊在缺口外勒住韁繩,看著自己的士兵如同撞向礁石的浪頭般不斷潰散,突然注意到城牆內側的教堂尖頂——那裡沒有任何防禦工事。“科瓦奇!”他對炮兵喊道,“把臼炮轉向聖伊麗莎白教堂!”
當奧斯曼臼炮的炮彈落在教堂廣場時,正在搬運彈藥的奧軍後勤兵亂作一團。霍夫曼看著升騰的煙柱,突然意識到對手發現了防禦的命門——教堂的鐘樓恰好在內城防線的盲區。他剛要調兵增援,就聽見身後傳來驚呼聲:起義軍的工兵正在護城河上架設浮橋,盾陣掩護下的士兵已經摸到了北門的吊橋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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