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川問完，走到床邊，垂眼看著她。
溫蒔一昂著頭，安慰道：“我沒事的，隻是不小心摔了。”
江鶴川“嗯”了一聲，臉色依舊是沉的，雖然儘力柔和下來，但嘴角依舊緊繃。
溫蒔一看著他的臉色，想說些什麼，但考慮到病房裡現在有不少人，便又吞了下去。
江鶴川卻看向溫國良，開口道：“溫叔抱歉，蒔一發生這樣的意外，我卻沒能第一時間趕過來。”
溫國良臉色訕訕，他實在無法簡單地把江鶴川當成自己女兒的男朋友。
麵對江鶴川時，便明顯有些不自然。
“這，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是蒔一自己不小心摔的。”
江鶴川看了一眼溫蒔一，又道：“溫叔這邊我來看著吧，你們回去休息。”
這話一出，陸孟他們立馬起身告辭離開。
溫國良看了一眼溫蒔一，溫蒔一點了點頭。
等人都走了後，江鶴川拉過一把椅子，坐到病床旁。
他看了一眼溫蒔一打了石膏的左腳，道：“我問過醫生了，醫生說單純的閉合性骨折可以不住院，回家休養也行。我們今晚先在醫院住一晚，觀察觀察，若是可以明天我們先出院回家。”
“好。”溫蒔一呐呐地點頭。
江鶴川看著她，歎了一口氣，拉過她的手問：“之前耳朵又不舒服了？”
溫蒔一點頭，又急忙補充：“隻是耳鳴的一會兒，很快就好了。”
“我聽你助理說你是忽然摔倒的，除了耳朵不舒服，還有哪裡不舒服？”
溫蒔一抓緊了江鶴川的手：“沒有了，江鶴川你彆擔心，我真的沒什麼事了。”
“蒔一，”江鶴川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很難過地看著她，“這段時間是不是我太忙了，連你心裡不舒服都不知道？”
溫蒔一慌忙搖頭：“沒有沒有……”
“前段時間你的病基本都好了，阮老師也說一般情況下不會突然病發，是這兩天我讓你不開心了嗎？”
溫蒔一張了張唇。
她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思慮太重，一邊不想懷疑江鶴川，一邊又忍不住想知道江鶴川每天淩晨到底在乾什麼。
越是親近的人，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驚動敏感的神經。
她已經儘力在說服自己了，理智上她覺得每個人都應該保有自己的秘密，但她的身體已經先一步出賣她了。
江鶴川見她臉色，“果然是我對嗎？”
溫蒔一不知道說什麼，她忽然體會到梅湘一次次在瘋魔邊緣掙紮的痛苦了。
身體和理智是兩套係統，各有各的一套邏輯。
平常兩套係統能密切配合，可人一旦生病了，這兩套係統便會亂了套，各自運轉各自的。
梅湘沒辦法平衡，而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的。
“蒔一。”江鶴川抓著她的手，問，“能告訴我，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溫蒔一紅了眼：“江鶴川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夠堅定，我……”
溫蒔一還是坦誠地將她這一段時間的懷疑說了出來，說完之後，她有些泄氣地垂下眼。
江鶴川愣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後，心口一陣窒痛，疼的他臉色都白。
他做錯了。
他不該隻顧忌著不能給蒔一增加心理壓力，而忽視他這種遮遮掩掩的行為，在愛人之間……會造成多大的誤會。
他非得等到蒔一懷疑的都發病，才意識到這一點嗎？
江鶴川你蠢極了。
江鶴川用力壓下心口窒痛，他笑了出來：“蒔一你隻是想知道我每天晚上，在偷偷看什麼對嗎？”
溫蒔一下意識想否認，但她壓製住了這種潛意識。
她點頭。
“好，我把書拿來。”江鶴川道。
隨後江鶴川給他的助理打電話，讓他去一趟公寓，將書房抽屜裡拿兩本書拿過來。
等掛了電話，江鶴川走到床邊，又握住了溫蒔一的手。
溫蒔一見他這樣子，心裡忽然覺得那兩本書是什麼並不重要。
她要的自始至終是江鶴川這個人。
“江鶴川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
是她決定要勇敢一次，是她想要和江鶴川在一起的。
若她連這些情緒都克服不了，他們又怎麼可能會長久地走下去。
江鶴川溫柔地道：“那我覺得是我錯了，我不該有事情瞞著你。身為男朋友，讓你不安，有所懷疑，就是我的錯。蒔一你彆生氣好不好？”
溫蒔一急忙要開口，江鶴川打斷了她：“蒔一我們現在是要互相認錯嗎？”
溫蒔一動了動唇，又搖了搖頭。
半個小時後，江鶴川的助理就將書拿了過來。
江鶴川接過，遞給溫蒔一。
溫蒔一剛一拿到手就愣住了。
兩本書，一本是《津巴多普通心理學》，另一本是《心理谘詢與治療》。
溫蒔一眸子一顫，震驚地抬起眼。“什，什麼時候開始的？”
江鶴川歎了一口氣：“我過生日前幾天，那時候我剛得知當年我在天台上救下的人就是你，我一時不知道怎麼辦，病急亂投醫，才去拜阮老師為師，讓她從頭開始教我心理學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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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早……
這麼早江鶴川就來救她了。
溫蒔一看著他，眼淚忽地流了下來，大滴大滴地砸在醫院的被子上。
她手上這兩本書，也猶如千斤重。
沉甸甸地壓在她心口上。
她又痛苦又難受，哭的抽搐起來。
江鶴川上前抱住她，他就怕蒔一知道後會如此，才想著瞞著她的。
“蒔一我心甘情願的，再說……”江鶴川頓了一下，才繼續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知道你站在天台上輕生，我卻無能為力，那種感覺快要了我的命了。”
“我要做點什麼，我才能心安。我想拉住你，想儘辦法拉住你。”
“蒔一我害怕，隻要想到你又站上了天台上，我便徹夜徹夜的睡不著。我若是不起來看點書，你下一次又站上去的時候，我怎麼辦？”
江鶴川聲音裡的顫動和驚惶，狠狠敲了溫蒔一一記。
她伸手抱住江鶴川，隻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撕開了，揉碎了。
“對不起江鶴川，對不起……”
若不是她被情緒主導，膽怯求死，怎麼會將江鶴川也拉進這場恐懼中。
當初，當初江鶴川若不在那座籃球場，或者她換個地方跳樓。
若一開始她就沒遇到過江鶴川，江鶴川就不用承受這些了。
她寧願自己一個人偷偷了結，也不想讓江鶴川也變得如此害怕。
“傻子，又跟我道什麼歉。”江鶴川溫柔地笑著，“蒔一我很慶幸，第一次的時候我拉住了你。我隻是希望，以後的每一次我都能拉住你。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你告訴我好不好？我一定拚了命地將你拉回來。”
溫蒔一抱著他拚命搖頭：“不會了，我再也不會了。”
她埋在江鶴川懷裡，大哭了一場，最後沒了力氣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