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推開宿舍門時，暖黃色的小夜燈在黑暗中暈開柔和的光圈，像是融化的蜂蜜淌在牆麵。芳芳正趴在書桌上塗指甲油，粉色的甲油瓶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瓶身上的蝴蝶結裝飾隨著她晃動的手腕輕輕搖晃，宛如振翅欲飛的蝶。
小靜半倚在上鋪的護欄邊，耳機線垂落下來，隨著她晃悠的小腿有節奏地擺動，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的睫毛忽閃忽閃，像棲息在枝頭的夜蛾。門軸轉動的聲響驚動了她們，兩雙眼睛齊刷刷看向門口，像發現獵物的小貓般充滿好奇。
"可算把你盼回來了！"芳芳"嗖"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指甲油刷子差點甩到地上，瓶身與桌麵碰撞發出清脆的"嗒"聲。她撲過來時帶起一陣草莓味的洗發水香氣，發梢掃過九月的臉頰，"快老實交代，老鄉會上有沒有帥哥？有沒有人找你要電話號碼?有沒有人要加你qq？"九月被拽著跌坐在下鋪，床板發出"吱呀"的輕響，仿佛也在八卦地豎起耳朵。
小靜摘下耳機探出頭，發梢掃過九月的肩膀，帶著洗發水淡淡的茉莉香。"彆急著問，先讓九月喘口氣。"她晃了晃手裡的袋裝奶茶，杯壁上凝結的水珠不斷滑落，在床單上洇出深色的痕跡，"要不要喝？我剛泡的，還有半杯。"九月接過溫熱的奶茶，塑料杯壁的水珠洇濕了指尖，她望著杯口嫋嫋升起的白霧，突然想起聚餐時那碗桂花酒釀圓子，氤氳的熱氣裡，似乎還飄著王怡熱情的笑容。桂花的甜香與此刻奶茶的香氣交織，竟讓她的鼻尖微微發酸。
在兩人灼灼的目光下，九月慢慢講述起老鄉會的見聞。從推開餐廳雕花木門時撲麵而來的紅燒肉香氣，那香氣濃鬱醇厚，混著八角、桂皮的辛香，仿佛能勾起心底最深處的饞蟲；到王怡特意準備的南市口味桂花酒釀圓子，米粒在琥珀色的湯汁裡輕輕晃動，撒著星星點點的桂花，每一口都像是把家鄉的秋天含在了嘴裡；從隔壁桌男生劃拳時震得碗碟發顫的喧鬨，"五魁首啊！八匹馬喲！"的喊聲響徹整個餐廳，桌上的酸菜魚湯汁都跟著有節奏地抖動；到錯認成陸川的那個白色衛衣男生，當他側過臉的瞬間，九月感覺心臟都停止了跳動，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說到林楓主動提出送她回校時，芳芳突然捂住嘴驚呼，眼睛瞪得像銅鈴："哇！這不就是偶像劇裡的套路嗎？英雄救美！"她雙手捧著臉，一臉花癡相，"快說快說，他一路上有沒有說什麼浪漫的話？"
"哪有那麼誇張。"九月輕抿一口奶茶，甜味在舌尖散開，卻不及記憶裡桂花糕的萬分之一。她模仿著林楓甩頭發的動作，發梢掃過眼睛，故意做出嫌棄的表情，"就是順路而已。而且他那個發型，像從十年前穿越過來的非主流，劉海都快遮住眼睛了，也不知道怎麼通過軍訓檢查的。"這個動作惹得小靜笑得直拍床欄，上鋪的床墊跟著上下起伏，床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芳芳卻托著下巴，一臉憧憬。
"我覺得挺酷的啊，還會幫你擋奶茶，多貼心。"芳芳晃著塗了一半的指甲，粉色甲油在燈光下泛著珍珠光澤，"說不定人家對你有意思呢！"
"對了對了！"九月像是想起什麼，從包裡掏出手機，金屬外殼還帶著體溫。"他非要加我qq，說校園網打電話便宜。"屏幕亮起的瞬間，鎖屏界麵跳出陸川半小時前發來的消息："周末，去網吧視頻聊天，我想見見你！"
九月手指微微一頓，心臟猛地收縮，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迅速按滅了屏幕，動作快得像是要藏起一個天大的秘密。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陸川在東市某個網吧裡，局促地整理頭發，期待著能通過屏幕見到她的模樣。
小靜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細節，從上鋪探下身子，長發如瀑布般垂落。"怎麼？有情況？"她的聲音裡帶著調侃，卻又藏著一絲關切。九月慌忙搖頭，發尾掃過奶茶杯，濺起幾滴細小的水珠，卻聽見芳芳興奮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該不會真的有人追你吧？快說說，那個林楓有沒有表白？"芳芳湊得極近，九月甚至能看清她睫毛上沾著的細小絨毛。
"沒有沒有！才第一次見麵，我們倆性格不合的。"九月感覺臉頰發燙，像是被午後的烈日暴曬，連耳垂都染上了緋色。她低頭攪動奶茶裡的珍珠，吸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像是她慌亂的心跳聲，"就是路上聊了聊，他說他是計算機學院的，老家在漓江，還講了好多逃課打遊戲的糗事，什麼把老師電腦搞死機，被輔導員追著跑三條街之類的。"她刻意用輕快的語調講述，試圖掩蓋內心的波瀾。
"漓江？"小靜眼睛一亮，翻身坐起，床墊發出"咯吱"的抗議聲。她的眼中閃著光芒，像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回憶，"小學時我們不是學過有關介紹漓江的課文嗎？聽說煙雨漓江真的美到像水墨畫一樣。我和我男朋友說等大學畢業了，一起去畢業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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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小靜的眼神變得溫柔，像是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我男朋友就是高中同班同學，那時候啊，他就坐在我後桌。高一軍訓時，我因為低血糖暈倒，是他背著我去醫務室的。那時候他瘦瘦小小的，我趴在他背上，都能感覺到他劇烈的心跳聲。從那以後，他總會在我抽屜裡偷偷塞糖果，有時候是水果硬糖，有時候是巧克力，包裝紙都被他磨得有些發皺。"
小靜說著，從上鋪的收納袋裡翻出一個鐵盒，盒子邊緣有些生鏽，卻被擦拭得乾乾淨淨。打開鐵盒，裡麵裝滿了各種顏色的糖果紙，粉色的、藍色的、金色的，每一張都被仔細地展平，像是珍藏著無數個甜蜜的瞬間。
"你看，這些都是他送我的糖果包裝紙。高三備考壓力大，我經常失眠，他就每天晚上給我發晚安故事，有時候甚至自己編，什麼王子和公主的老套劇情，還有外星人拯救地球的奇思妙想，雖然文筆不怎麼樣，但每次都能讓我安心入睡。有一次他講的故事裡，女主角的名字就用了我的小名，當時看完消息，我躲在被窩裡偷偷笑了好久。"
芳芳托著腮，一臉羨慕，指甲油刷子停在半空，差點滴在書桌上。"好甜啊！所以高考後就在一起了？"她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向往。
"算是吧。"小靜坐起身，從枕頭下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鎖屏是張兩人在校園櫻花樹下的合照。照片裡她穿著淡藍色連衣裙，男生戴著黑框眼鏡，背後是紛紛揚揚的櫻花，花瓣落在他們的發間、肩頭，像是撒了一場粉色的雪。
"高考結束那天，他在我們每天放學都會路過的老槐樹下等我，手裡捧著一大束向日葵，說"我喜歡你，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那時候他緊張得說話都結巴，耳朵紅得像煮熟的蝦。他說為了準備這束花，跑了三家花店，就為了找到開得最燦爛的向日葵。"
"那你們現在異地，會不會吵架？"芳芳追問，好奇心像是決堤的洪水。
小靜把手機倒扣在枕頭上，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當然會。上星期他忘了我們的紀念日，我整整三天沒理他。後來他給我打了幾十個電話，我才接他的電話，昨天給我寄了禮物。"
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伸手抹了抹眼角，"其實異地戀最怕的不是距離，是你生病時他隻能隔著屏幕說"多喝熱水"，是看到好看的風景卻不能立刻分享，是那些孤獨的時刻，隻能自己消化。看著周圍都是有人陪著的，那時候會覺得很委屈的。上次我重感冒，一個人在宿舍發燒，聽著他在電話裡著急的聲音，卻什麼都做不了，那種無力感真的讓人崩潰。"
九月望著手中的奶茶，杯底的珍珠早已沉成一團，像是她沉甸甸的心事。聽著小靜的話，她也想起了自己和陸川的愛情故事雖然兩人決定再也在一起的日子隻有整整的十二天，但明天剛好是他們正式戀愛的一個月。所以陸川才會約她網吧視頻見麵。這些回憶的點點滴滴，她隻能深深埋在心底，像守護著一顆珍貴的種子。
"但我相信我們可以。"小靜突然坐直身子，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空中閃爍的星星，"就像漓江的水，就算中間隔著千山萬水，最後還是會流向大海。我們約定好了，考研要考到同一個城市。"她伸手揉了揉九月的頭發，"九月，你呢？有沒有心動的人？彆告訴我們你真的打算大學四年單身啊？"
九月低頭攪動奶茶，珍珠在杯底打著旋兒，撞在杯壁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麵上投下細長的影子，像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她想起想起陸川在信裡寫的"等你大學畢業"，字跡工整而堅定。喉嚨突然有些發緊，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她隻能輕輕搖頭。
"我還沒想那麼多。"九月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了什麼，"現在隻想好好學習。"她想起陸川在電話裡說過，如果有機會，他會來她所在的城市工作，她負責上學，他負責工作，畢業了一起回老家發展，組建一個幸福的小家。這個約定，成了她在異鄉奮鬥的動力。
芳芳立刻湊過來，一臉不信。"真的假的？你就不好奇戀愛的滋味？"她晃了晃塗著粉色指甲的手，"你看小靜，異地戀都這麼甜，說不定你也能遇到超棒的人！"
九月勉強笑了笑，笑容卻不達眼底。"再說吧。"她把空奶茶杯丟進垃圾桶，塑料杯與桶壁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為這場對話畫上了句點。她知道，自己的愛情故事，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在每個與陸川聊天的深夜，在每封寄托思念的信件裡，都在悄然生長。
宿舍裡重新安靜下來，隻有芳芳塗指甲油時輕微的"刷刷"聲，和小靜偶爾翻動書頁的"嘩啦"聲。九月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月光從窗外的梧桐葉間漏進來，在天花板上織就一片斑駁的銀網，那些晃動的光斑像極了她此刻起伏不定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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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風裹著夜露的涼意，穿過半開的窗戶，輕輕掀起窗簾的邊角。梧桐葉沙沙作響，像是在訴說著某個無人知曉的故事。九月伸手摸出枕頭下的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陸川的消息像一道暖流湧入心間："我也想你，超級想。等寒假見一麵，我帶你去吃你最愛的那家火鍋店。"看著這些文字，她的嘴角不自覺上揚，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兩人在火鍋店相聚的畫麵——氤氳的熱氣中，陸川會細心地幫她涮好她愛吃的菜，會把沾著香油的丸子吹涼再遞給她。
可笑容很快從她臉上褪去，她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按下鎖屏鍵。手機屏幕熄滅的那一刻，仿佛把她和陸川的整個世界都暫時封存起來。她將手機重新塞回枕頭下，動作輕柔得像是藏起一個易碎的夢。這個隻屬於她和陸川的小世界，此刻安靜地躺在枕頭下，等待著下一次被喚醒。
就在這時，小靜的手機在桌上震動起來。九月瞥見鎖屏亮起的消息，是小靜男朋友發來的晚安語音。熟悉的溫柔男聲從手機裡傳出，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但那語調裡的關切與眷戀，讓九月心中泛起一陣漣漪。
九月閉上眼睛，在黑暗中，白天的種種畫麵不斷在腦海中回放，那些關於愛情的憧憬與忐忑，思念與期待，都隨著窗外的夜風，輕輕搖曳。
她知道，在這座偌大的城市裡，她和陸川的愛情，就像夜空中兩顆遙遠的星星。雖然隔著浩瀚的銀河，雖然不能時刻相伴，但他們依然固執地閃爍著，堅守著彼此的約定。每一次思念的蔓延，每一句隔著屏幕的問候，都是他們為相聚所做的努力。也許前路充滿未知，也許會有孤獨和迷茫，但隻要想到對方也在同一片夜空下思念著自己，這份愛情就有了繼續下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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