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正月初五，街邊的大紅燈籠還高高掛著。諾基亞和摩托羅拉手機的鈴聲此起彼伏，偶爾夾雜著三星滑蓋手機開合的機械聲。霓虹燈光在寒風中滋滋作響，將酒店外牆染成流動的橙紅色。門口已經停了不少車，進進出出的人群絡繹不絕，都是來參加各種聚會的。停車場裡零星停著幾輛比亞迪f3和奇瑞qq，更多的電動車擠在台階下，車筐裡還放著拜年用的糕點禮盒。
空氣中彌漫著喜慶的氣息，時不時傳來陣陣歡笑聲和碰杯聲。九月和柳柳踩著今年最流行的防水台短靴，手挽著手走進大廳，大理石地麵光潔如鏡，映出她們精心打扮的身影。
大廳裡彌漫著檀香和飯菜混合的氣味，牆上的ed電子鐘顯示著“2011年2月7日1930”，穿旗袍的服務員端著果盤匆匆而過，發梢上的水鑽發卡折射出細碎光芒。柳柳的手機在包裡震動，是班長發來的定位：“308包廂，我們已經開喝啦！”
按照班長發的信息，她們找到了聚會的包廂。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麵傳來陣陣歡聲笑語，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瞬間勾起了九月無數的回憶。
推開門，一股帶著白酒和紅燒氣味的熱浪夾雜著喧鬨聲撲麵而來，包廂裡熱鬨非凡。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有的坐在沙發上，有的靠在牆邊，臉上洋溢著重逢的喜悅。有的在互相調侃著這些年的變化，誇張的表情和動作引得周圍人哈哈大笑；有的在分享自己的生活經曆，眼神中透著感慨與自豪。
看到九月和柳柳進來，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了她們身上，原本喧鬨的包廂突然安靜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一陣驚歎聲。
“哇，柳柳和九月，你們變化也太大了吧！”班長晃著易拉罐啤酒站起來，他身上的安踏運動服還沾著剛才燃放鞭炮的碎屑。兩年沒見，他的啤酒肚已經把校服時期的青澀徹底撐開。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驚訝，笑著說道。
“就是就是，差點都認不出來了。”周敏湊過來，她的美甲上貼著水鑽組成的“ove”字樣，剛做的離子燙頭發散發著藥水味，“柳柳這睫毛貼得比我在夜市買的還翹！”其他同學也紛紛附和，圍攏過來，上下打量著她們。
柳柳大方地笑著回應：“這不是五年沒見了，當然要給大家一個驚喜啦！”說著，還轉了個圈，新買的連衣裙掃過桌角的加多寶罐子：“淘寶爆款，才99！”她掏出鑲滿水鑽的手機殼補妝，鏡麵裡映出九月局促的模樣，她的臉頰微微泛紅，黑色百褶裙蹭過香滿園特有的碎花椅套，她突然懷念起校服褲兜裡的辣條味道。她低著頭跟著柳柳找了個位置坐下。
隨著同學們陸續到齊，大家圍坐在餐桌旁。服務員開始上菜，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擺滿了圓桌，有熱氣騰騰、色澤紅亮的紅燒肉，肉塊肥瘦相間，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鮮嫩的清蒸魚，魚身上覆蓋著蔥絲和薑絲，澆上的熱油激發出陣陣香氣；爽口的涼拌菜，翠綠的黃瓜絲、鮮紅的胡蘿卜絲搭配著雪白的粉絲，淋上特製的醬汁，讓人垂涎欲滴；還有各種海鮮和湯品，蝦蟹的鮮味與湯汁的醇厚交織在一起，彌漫在整個包廂。
班長扯開嗓子：“都彆光嘮嗑！滿上滿上！”他擰開金六福白酒的動作帶著熟練的江湖氣，這是他在工地當監工時練出的本領。熱氣升騰起來，模糊了牆上“請勿吸煙”的標識，有人已經掏出紅塔山開始派發。
同學們一邊吃著美食，一邊暢聊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那些初中畢業後就出去打工的同學，講述著自己在外麵的艱辛與收獲。
阿強說起自己剛到南下打工時，人生地不熟，住在簡陋的宿舍裡，狹小的空間裡擺放著上下鋪的鐵架床，牆麵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在流水線上重複著單調的動作，累得腰酸背痛。但憑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他努力學習技術，跟著老師傅請教問題，常常利用休息時間鑽研操作技巧。
功夫不負有心人，慢慢學到了技術，升職加薪，如今已經成為了車間的小主管。他的諾基亞放在桌上，屏幕鎖是女兒滿月照。他突然哽住，猛灌一口啤酒，喉結滾動的聲音混著電視裡小沈陽的笑聲，但眼神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雖然話語輕鬆，但大家都能感受到背後的不易。
小麗的假睫毛在熱氣中微微翹起，她分享自己創業的經曆，從擺地攤開始，每天天還沒亮就起床去進貨，推著沉重的小車在街頭巷尾尋找合適的攤位。遇到城管檢查，不得不匆忙收拾東西轉移陣地，有一次還不小心摔了一跤，膝蓋擦破了皮，貨物也散落一地。
但她沒有放棄，一步一個腳印，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店鋪，專賣時尚的飾品。她拿出手機，給大家展示店鋪的視頻。視頻裡，貨架上的韓版發夾閃著廉價的光，背景音樂是當紅的《愛情買賣》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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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還在讀書的同學們，則分享著大學裡有趣的生活。他們說起社團活動的歡樂，在迎新晚會上，大家一起排練節目，為了一個舞蹈動作或者一句台詞反複練習，雖然辛苦，但充滿了樂趣；考試周的緊張，每天泡在圖書館裡，複習資料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為了取得好成績挑燈夜戰；還有和室友之間的搞笑日常，小吳說起室友半夜說夢話，居然和另一個熟睡的室友對起了台詞，兩人一問一答，把他笑得肚子都疼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包廂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九月靜靜地聽著大家的講述，偶爾插上幾句話。她發現，雖然大家的生活軌跡不同，但再次相聚，那種熟悉的感覺依然還在。曾經的同桌，如今已經變得更加成熟穩重，說話做事都透著自信；以前調皮搗蛋的男生，也有了自己的擔當，聊起未來的規劃，眼神堅定。
在聊天的過程中，九月注意到角落裡坐著一個男生，是她初中時關係還不錯的同學小林。小林似乎也注意到了九月的目光，朝她笑了笑，走了過來。
“九月，好久不見，差點沒認出你。”小林笑著說，他比初中時長高了不少，身材也更加健壯，臉上還帶著些許靦腆。
“是呀，變化都挺大的。”九月也笑著回應。
兩人便坐在一起，回憶起初中時的趣事。他們說起課堂上偷偷傳紙條，為了不被老師發現，總是小心翼翼地用課本遮擋，紙條上寫滿了對老師的吐槽和對下課的期待；課間在操場上打鬨，玩捉迷藏、丟沙包，歡聲笑語回蕩在整個校園。
小林還說起自己高中畢業後就去學了廚師，現在在一家餐廳工作，雖然每天麵對爐灶和油煙，工作辛苦，但他樂在其中，還說以後有機會請九月去他工作的餐廳吃飯，讓她嘗嘗自己的手藝。
酒過三巡，大家的話匣子徹底打開，氣氛愈發熱烈。班長突然拍桌：“光吃飯多沒勁！隔壁ktv新開張，會員卡打五折！”眾人頓時喧鬨起來，有人忙著整理發型，有人掏出諾基亞手機給家裡報信。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附近的ktv，ktv走廊的紫色燈光忽明忽暗，地毯上粘著口香糖殘渣。走進裝修豪華的包廂，彩色的燈光閃爍，音響裡播放著動感的音樂。
走進包廂時，柳柳被震耳欲聾的《死了都要愛》嚇了一跳。大家爭先恐後地搶著點歌，點歌屏幕上的歌曲列表不斷跳動。《愛情買賣》《套馬杆》牢牢占據熱門榜單，有人已經抓起麥克風，用跑調的聲音吼著“出賣我的愛，逼著我離開”。
首先上場的是班上曾經的麥霸小雨。她的登場瞬間點燃全場。她穿著淘寶爆款的亮片連衣裙，踩著十厘米高跟鞋，抓起話筒的姿勢像極了超女舞台上的李宇春。她拿起話筒，一首《青藏高原》驚豔全場，高亢的歌聲在包廂裡回蕩，聲音清澈嘹亮，高音部分更是輕鬆駕馭，包廂裡的啤酒瓶齊刷刷地敲打著桌子，有人甚至爬到沙發靠背上揮舞熒光棒。九月看見小林偷偷抹了把眼淚，想起初中音樂課上，小雨也是這樣驚豔過全班。
接著，幾個男生合唱了一首《兄弟》，大聲唱著，歌詞裡充滿了兄弟間的情誼，唱到動情處，眼睛都有些泛紅。班長摟著阿強的肩膀，唱到“來生還要一起走”時，兩人的額頭重重撞在一起。
柳柳突然抓住九月的手：“我們唱《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她的香水味混著煙味，在五彩燈光裡暈染開來。
九月的聲音起初像受驚的麻雀，直到柳柳握住她的手輕輕搖晃。“第一次見麵看你不太順眼，誰知道後來關係那麼密切……”歌詞從記憶深處浮上來，她們想起初中時共享的p3，想起熄燈後在宿舍裡偷吃的辣條，想起高考前互相寫的加油紙條。當唱到“你拖我離開一場愛的風雪，我背你逃出一次夢的斷裂”，柳柳的睫毛上閃著淚光。
唱累了，大家便坐下來喝酒聊天。桌上擺滿了各種啤酒和飲料，大家舉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有人提議玩遊戲，大家一致同意玩“真心話大冒險”。
第一個被選中的是班上曾經的學霸，現在已經是名牌大學的學生。他選擇了真心話。同學們紛紛提問，有人問他大學有沒有談戀愛，他紅著臉承認有女朋友時，包廂裡爆發出狼嚎般的起哄聲。他說起自己的戀愛經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有人掏出諾基亞手機錄像，閃光燈此起彼伏。
接下來，遊戲一輪接著一輪，大家玩得很開心。有人被要求對著門口大喊“我是帥哥美女”，有人被要求給通訊錄裡第一個人打電話說肉麻的話。輪到九月時，她選擇了大冒險，被要求給在場的一位同學送一句最真誠的讚美。
“我二姐啊……”九月的聲音被音樂聲淹沒，她索性抓起話筒，“表麵上凶巴巴的，其實比誰都細心。幫我選衣服，給我化妝，還硬拉我來聚會……”她的聲音哽咽起來，“要不是你，我可能永遠不知道，原來我們的青春這麼熱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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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衝過來緊緊抱住她，香水味裡混著淚水的鹹澀。包廂裡突然安靜下來，隻有點歌屏的藍光在牆上流淌。不知誰輕輕唱起《朋友》，很快，二十多個聲音彙聚在一起，跑調的、沙啞的、清脆的，在2011年的夜風裡飄向遠方。
時間在歡聲笑語中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已經快十一點了。大家雖然意猶未儘，但也不得不準備散場了。同學們互相交換聯係方式，約定以後常聯係，還說下次聚會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時候，一定要珍惜這份同學情誼。
走出酒店，外麵的街道依然燈火輝煌，街邊的路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大家回家的路。班長非要用他的二手麵包車送女生回家，後備箱裡還堆著沒送完的年貨。
九月和柳柳站在路邊，看著同學們一個個離去，有的打車，有的騎電動車，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柳柳感慨地說：“沒想到這次聚會這麼開心，大家變化都好大。”
九月點點頭：“是呀，本來我還不想來，現在覺得來這一趟真的很值得。”
“下次聚會，不知道大家會變成什麼樣。”柳柳的聲音被風聲吹散。九月抱緊她的腰，看著路燈下兩人重疊的影子忽長忽短。
“以後這樣的聚會，我們都要來。”柳柳說。
“好！”九月笑著答應。
兩人坐上電車，在回家的路上，夜風吹過，帶著一絲寒意，但她們的心裡卻暖暖的。這一晚的同學聚會，就像一場絢麗的煙火，照亮了她們的回憶，也讓她們對未來充滿了期待，那些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將永遠留在她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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