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勇帶著幾分疑惑,伸手取過賬冊。
方才沈文宣讀之時,他隻顧著怒火攻心,並未細看。此刻凝神翻閱,眉頭漸漸擰成一個疙瘩。
“這……”
當他翻到記錄將領月俸的那幾頁時,瞳孔驟然收縮,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攥住了心臟!
賬冊上,用清晰的墨跡寫著:南陽郡各級將領,月俸三石。
三石!
不多不少,與那李崇威平日裡發放的數目,一模一樣!
趙長勇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駭與不解。
“高大人,這……這是怎麼回事?這賬冊上所載,與李崇威那狗賊平日所發……並無二致啊!”
難道李崇威那老畜生,在這上麵沒動手腳?不可能!那他府庫裡堆積如山的金銀從何而來?
秦書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撥弄著浮葉,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趙校尉,到了此刻,你還不明白嗎?”
他放下茶盞,聲音平淡,卻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當今聖上與太子殿下,近年來沉迷黃白之術,廣征天下方士入宮煉丹,祈求長生。宮中開支靡費無度,早已將國庫掏空。”
“國庫空虛,你以為,朝廷還有餘錢給你們這些不出關作戰的將領足額發放月俸麼?”
聖上……太子……煉丹……國庫空虛?!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將趙長勇震得魂飛魄散,臉色煞白。
他隻覺得手腳冰涼。
“那……那李崇威……”趙長勇艱澀地開口,聲音沙啞。
“他……他豈不是……並未貪墨我等軍餉?”
他癱坐在椅子上,眼神渙散,腦中一片混亂。
如果朝廷本就隻發這麼點,那李崇威的罪名,豈不是……
“嗬。”秦書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低笑,眼神銳利,“趙校尉,你覺得,若李崇威當真兩袖清風,他那座都尉府,能修得比王侯府邸還要富麗堂皇麼?”
“他貪,自然是貪了。隻不過,你們這點微薄的月俸,他還真不一定看得上眼。”
秦書語氣一轉,帶著一絲嘲弄。
“他真正貪墨的,是那些能換取巨大利益的糧草、軍械、馬匹!是將士們的撫恤金!是將士們用命換來的軍功賞賜!”
“至於你們的月俸,朝廷發多少,他就發多少,不多不少,既不會讓你們餓死,也絕不會讓你們吃飽。如此一來,你們反而會對他感恩戴德,以為是朝廷刻薄,他李崇威體恤下屬,不是嗎?”
一席話,如同剝繭抽絲,將李崇威那卑劣而陰險的手段,赤裸裸地展現在趙長勇麵前。
趙長勇隻覺得一股惡寒湧上心頭,原來他們一直活在李崇威精心編織的謊言之中!那所謂的“恩情”,不過是更深沉的愚弄!
好一個李崇威!好歹毒的心思!原來我等在他眼中,不過是可以隨意擺布的棋子,連這點可憐的俸祿,都是他施舍的假象!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翻騰,目光灼灼地看向秦書。
“高大人給末將看這些,究竟是何用意?”
此刻,他心中已然明白,這位年輕的郡守大人,絕非僅僅是為了扳倒一個李崇威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