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府側門外,不過隔著一條窄窄的青石巷,便是鐘懿那簡陋的家。
門扉是那種最尋常不過的舊木頭,上麵還殘留著風雨侵蝕的斑駁痕跡。與幾步之遙、朱漆大門威嚴氣派的鐘府相比,宛如雲泥。
鐘懿站在門口,手裡還攥著鐘鼎硬塞過來的那幾塊碎銀,硌得掌心有些生疼。
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混雜著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和自己那份來自異世的疏離感。
近鄉情怯?或許吧。
鐘懿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怪異的波動,暗罵一聲自己矯情,伸手“吱呀”一聲推開了那扇熟悉的木門。
“誰……誰回來了?”
一個略帶沙啞、充滿疲憊的女聲從裡屋傳來。
緊接著,一個穿著粗布衣衫,鬢角已染上風霜的中年婦人快步走了出來。
正是這具身體的母親,鐘母。
當看清門口站著的是朝思暮想的兒子時,鐘母那雙本就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通紅,淚珠抑製不住地滾落下來。
“兒啊!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鐘母幾步撲上前來,一把抓住鐘懿的手臂,上下打量著,仿佛要確認兒子是否安然無恙,“路上……路上還順利嗎?沒吃什麼苦頭吧?”
鐘懿心中微暖,反手拍了拍母親的手背,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娘,放心吧,一路順風順水,二公子待我很好,沒事的。”
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屋內,陳設簡單,甚至有些寒酸,卻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爹呢?他身子怎麼樣了?”鐘懿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
提到丈夫,鐘母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強撐著擺了擺手,語氣故作輕鬆。
“還是那樣,老毛病了,不礙事。你趕了一天路,肯定累壞了,快,快進屋歇著!”
她拉著鐘懿就要往裡走。
就在這時——
“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裡屋傳來,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一般。
鐘母臉色驟變!那強裝出來的鎮定瞬間土崩瓦解,眼中全是掩飾不住的驚慌和心疼。
“老頭子!”她驚呼一聲,也顧不上鐘懿了,連忙轉身快步衝進了裡屋。
鐘懿眉頭一皺。
這咳嗽聲……不對勁!絕對不是什麼“老毛病”那麼簡單!
鐘懿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抬步跟了進去。
裡屋光線昏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彌漫在空氣中。床上躺著一個麵容憔悴、身形枯槁的中年男人,正是鐘父。
此刻,鐘父正用手捂著嘴,咳得滿臉通紅。
透過光線,鐘懿可以清楚地看到鐘父臉上那不健康的潮紅,甚至鐘父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看到鐘懿進來,鐘父艱難地止住咳嗽,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欣慰,卻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躲閃。他喘著粗氣,聲音虛弱得像是隨時會斷掉。
“是……是小懿回來了……好,好啊……咳咳……快,快去……吃飯,趕路……累了吧……”
鐘母連忙上前,輕輕拍著丈夫的後背,一邊幫他順氣,一邊強笑著對鐘懿點頭。
“對對對,飯……飯還在鍋裡給你熱著呢,快去吃吧,彆餓著了。”
看著父母兩人明顯在掩飾著什麼的表情,鐘懿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們……在怕什麼?
鐘懿沒有動,目光在屋內逡巡一圈,最後落在鐘母身上,語氣平靜地發問。
“娘,今天怎麼沒去鐘府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