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律端起手邊的香茗,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這才將目光投向早已汗流浹背的張生,淡淡開口。
“張禦史不在衙門當值,火急火燎地跑到本官府上,所為何事啊?”
張生心中一凜,連忙再次躬身,聲音壓得極低。
“回稟侍郎大人,下官……下官奉旨,要與那鐘懿一同前往北境朔方……督辦軍務。”
他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李德律的神色,繼續道:“下官是擔心,此行路途遙遠,北境軍情複雜,萬一……萬一出了什麼岔子,驚擾了……驚擾了那鐘懿,讓他胡言亂語,怕是會……會壞了侍郎大人和……和幾位大人的通盤計劃啊!”
李德律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原本慵懶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一股寒意瞬間彌漫開來。
他緩緩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聲音平靜無波,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張禦史,你這是在……威脅本官?”
李德律那一句似笑非笑的問話,纏得張生透不過氣來。他覺得自己仿佛墜入臘月的冰窟,連帶著牙齒都在打顫。
他很想說不是,但喉嚨裡像是被塞了一團棉絮,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次日,戶部衙門前,晨曦微露。
一輛輛滿載糧草的馬車早已整裝待發,轅馬不時打著響鼻,噴出白色的熱氣。
鐘懿一身勁裝,清瘦的身影在晨風中顯得愈發挺拔。
他仔細核對著最後一批糧草的數目,神色專注而平靜。
戶部尚書崔文正、侍郎高明,還有幾位平日裡與鐘懿交好的官員,皆立於一旁相送。
日頭漸漸升高,已近辰時,預定的出發時刻早已過去,該到的另一位“欽差”卻遲遲不見蹤影。
崔文正眉頭緊鎖,望向空蕩蕩的街角,沉聲道:“這張禦史,怎的如此慢待軍情?”
高明也是一臉不忿,壓低了聲音。
“要不,本官派人去催一催?”
鐘懿抬起頭,清澈的目光掃過眾人,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不等了。軍情如火,北境將士嗷嗷待哺,耽誤不得。”
他翻身上馬,動作乾淨利落,對著崔文正等人一抱拳。
“諸位大人,鐘鼎此去,定不辱使命!告辭!”
“鐘侍郎,保重!”
“一路順風!”
送行眾人紛紛拱手,目送著鐘懿率領的運糧隊伍,如一條長龍般,緩緩駛出京城東門。
約莫午時,驕陽似火。
張生才頂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趕到戶部門口。
他本以為鐘懿會乖乖等著,誰知眼前除了幾個灑掃的雜役,竟是空無一人!
“人呢?鐘鼎呢?!”張生一把抓住一個雜役的衣領,厲聲喝問。
那雜役被他猙獰的模樣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回。
“鐘…鐘大人…他們…他們早就走了……”
“走了?!”張生雙目圓瞪,一股怒火直衝腦門!
好個鐘鼎!竟敢如此藐視本官!他這是故意要讓本官在北境軍前出醜!
他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立刻追上去,將鐘懿揪下來痛打一頓!
但轉念一想,自己這般狼狽追去,豈不更是坐實了自己遲到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