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五看來,一個毛頭小子,就算有幾分才學,還能大過軍中規矩不成?
鐘懿眉頭微蹙,心中暗歎,這軍營之中,竟也有如此胡攪蠻纏、不識好歹之人。
他原以為軍漢大多直爽,卻忘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絲不快,聲音依舊冷冽,卻帶著幾分不耐。
“王師傅,我再說一遍,我身邊,不需要你這樣隻會搬弄是非、質疑主事之人。至於趙將軍如何處置你,那是你咎由自取!是你先行汙蔑於我,出言不遜,莫非還要我笑臉相迎?”
“嘿!”
王五胸膛劇烈起伏,怒極反笑,眼中閃爍著挑釁的光芒。
“俺汙蔑你?俺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你那義肢之事,藏著掖著,不肯立刻開工,誰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走!咱們找趙將軍評理去!看看將軍是信你這黃口小兒,還是信俺這為大淵流過血的老卒!”
他一甩胳膊,竟是打定了主意要將事情鬨大,趙將軍素來體恤下屬,自己又是軍中老人,這鐘懿不過是個外來戶,將軍豈會為了他而苛責自己?
此刻,帥帳之內,氣氛卻不似王五想象中那般輕鬆。
青石關的寒風卷起帳簾一角,露出帳內搖曳的燭火。
趙毅與崔凜相對而坐,案幾上擺著兩杯尚有餘溫的殘茶。
崔凜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目光卻銳利地落在趙毅身上。
“趙將軍,你許給那鐘鼎的承諾,未免也太大了些。戰場繳獲,按製當悉數上繳朝廷,再由兵部統一調撥。你私下許諾優先供給,若是傳到京中……”
他話未說完,但其中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崔凜心中對鐘懿的觀感本就不好,一個靠著些許小聰明便想平步青雲的文官,實在礙眼。
趙毅濃眉緊鎖,蒲扇般的大手在膝蓋上摩挲著,顯出幾分遲疑。
“崔參軍,鐘賢弟也是為了那些傷殘的弟兄們著想。他那義肢之法,你也是親眼所見,確是神乎其技。再者,鐘賢弟一路行來,對朝廷忠心耿耿,護送古相,智退北狄,豈會是那種營私舞弊之輩?”
他雖然覺得崔凜所言有理,但畢竟鐘懿先是在京城抓住了北狄內奸,讓他及時前往青石關,沒有將事態鬨大,現如今又抓住了北狄丞相,所以趙毅的內心深處,還是更願意相信鐘懿。
“嗬,”崔凜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將茶杯重重放下,“知人知麵不知心。眼下他未曾得勢,自然顯得忠心耿耿。可一旦大權在握,誰能保證他不會利欲熏心?到那時,若是真出了什麼紕漏,這責任,將軍你擔得起嗎?”
他每說一句,趙毅的眉頭便皺緊一分。
趙毅心中有些煩躁,他覺得崔凜對鐘懿的偏見太深了些。
這年輕人明明立下大功,怎麼到了崔凜口中,倒成了個潛在的禍害?
他剛想開口辯駁幾句,為鐘懿正名。
“報——”帳外親兵一聲拉長的通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緊接著,一名親兵快步入帳,單膝跪地。
“啟稟將軍,帳外鐵匠王五求見,說有要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