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第一場雨,在京都淅淅瀝瀝的下著。
西郊軍用機場。
飛機降落時,已是深夜。
沒有鮮花,沒有媒體,隻有幾輛黑色轎車和一群身著便裝、但身姿挺拔的身影在雨中肅立。
艙門緩緩打開,周剛臉色鐵青的第一個走出,他眼眶深陷,原本筆挺的脊梁被無形的壓彎了些許。
緊隨其後的是四名隊員抬著的擔架,上麵覆蓋著莊嚴的國旗那是李老的遺體。
宋卿攙扶著腿傷未愈的孫老走在後麵,霍曼妮緊緊跟在他身側,小臉依舊蒼白。
當踏上這片堅實的土地,看到眼前這低調而肅穆的迎接陣仗時,所有人心中都沒有任務完成的喜悅,隻有一股冰涼的、沉甸甸的悲哀。
李繼斌站在迎接隊伍的最前方。
他穿著一身深色中山裝,胸前彆著白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已經淌出的兩行熱淚述說著他的愧疚與不甘。
他一步步走向擔架,伸出手極其緩慢的撫過國旗。
“父親,兒不孝啊……”
這位叱吒風雲的封疆大吏此時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噗通”一聲跪在父親遺體前放聲大哭起來。
雨水混著李繼斌的淚水,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那一聲聲壓抑到極致後爆發的痛哭,像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周圍所有肅立的身影,都默默將帽簷壓得更低,或悄然移開視線,不忍再看。
宋卿攙著孫老,靜靜站在一旁,他沒有上前勸阻,隻是靜靜的看著。
他理解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也明白此刻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他能感受到李繼斌緊握的拳頭裡,除了悲傷,還有一股無處發泄的憤怒與屈辱。
霍曼妮下意識靠緊了宋卿,小手冰涼。
這場麵讓她想起了自己在滄溟洲的恐懼,也讓她為眼前這位封疆大吏流露出的脆弱而心驚。
良久,或許是耗儘了力氣,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李繼斌的哭聲漸漸低沉下去,化為劇烈的、壓抑的顫抖。
兩名工作人員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他站起身,沒有再看父親的遺體,而是緩緩轉過頭,通紅的雙眼掃過周剛,最終定格在宋卿臉上。
那眼神極其複雜,感激、痛苦、羞愧、還有一種……近乎遷怒的回避。
“周處長,宋……宋卿同誌,”李繼斌的聲音嘶啞,“辛苦……你們了。”
他用了“同誌”這個正式的稱呼,而非更顯親近的“小宋”,其中的距離感,在場的人都清晰感受的到。
“職責所在。”周剛語氣同樣乾澀,沉聲回應,。
李繼斌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任由工作人員攙扶著,步履蹣跚地走向其中一輛轎車。
在他拉開車門,彎腰準備鑽進去的前一刻,動作微不可察頓了一下,似乎想回頭再看一眼,但最終還是沒有,隻是僵硬的坐了進去,關上了車門。
那扇黑色的車門,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
“走吧,我們也該離開了。”
周剛深吸了一口帶著雨絲和涼意的空氣,對宋卿等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