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蠻,你還有什麼遺言?”
手腳被固定在床上的趙蠻,眼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瞪著執行死刑的醫生:“這是權貴資本對民營資本的碾壓,大魚吃小魚罷了,我的罪過就是太肥了,幾十億的家產,有沒有罪都得死。”
旁邊的大蓋帽急忙一揮手,醫生趕緊一針下去,彆讓他再說了。
趙蠻慢慢閉上眼睛,一生的光芒斂去,隻留下無儘的黑暗。
他的眼角終於流出悔恨的淚水。
他這一輩子,最後悔的就是離開農村那一年,拋棄了老婆孩子。
那時他還是下鄉知青,而老婆是生產隊裡第一美女,就像山林間的百靈鳥,美的純淨無暇,萬眾矚目,充滿了無儘的青春活力,卻在十八歲就嫁給了他。
那是趙蠻一生最幸福的時光,雖然很窮,但沒有彆的選擇,大家都一樣窮,窮的很平均。
但當選擇降臨的那一刻,趙蠻心中的魔鬼釋放了出來,幸福開始崩塌了。
79年,知青返城大潮開始了,下鄉青年允許返回城市。
趙蠻要想回城,隻能和老婆離婚。
因為老婆不是知青。
但老婆卻死活不同意離婚,她是很傳統的女人,從一而終的思想深入骨髓,更何況她那份愛如此厚重深沉,無法承受失去的痛苦。
為了逼迫老婆‘自願’離婚,趙蠻開始賭博酗酒打老婆,把家裡所有東西輸了個精光,甚至跑丈母娘家借了五十塊錢去賭,把自己變成了十惡不赦的魔鬼。
終於在那個霜降的夜晚,老婆崩潰了。
被打的鼻青臉腫,渾身青紫的張翠,看著餓的哇哇哭的孩子,一臉絕望的同意離婚了。
第二天,當他們辦完了所有手續,趙蠻揣著活蹦亂跳的野心,坐上拖拉機離開生產隊的時候,張翠卻抱著未滿三歲的女兒,跳進了興凱湖,再也沒有上來。
趙蠻回城之後才得到消息。
他當時凝固了很久,卻一滴眼淚都沒流。
直到身家幾十億,實現了自己的夢想,走上了人生巔峰,他都沒哭過。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哭能解決的。
但他卻終身未娶。
他的床上永遠是兩個枕頭,一個是他的,另一個也是他的。
老婆孩子的影子,就像銘刻在他的骨頭上,沒有任何女人能替代。
每到夜深人靜,閉上眼睛就能看到老婆絕望的眼神,還有孩子那驚恐的目光,然後一遍遍的重複,那撕心裂肺的疼。
……
當趙蠻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驚呆了。
破舊的木板屋頂,糊滿報紙的泥坯牆,他正躺在熱炕頭上,中間隔了一張炕桌,老婆抱著孩子坐在冰涼的炕梢,用自己的懷抱給孩子取暖,她自己卻凍的蜷縮著,瑟瑟發抖,幾縷亂發遮住了臉頰。
趙蠻猛地坐起身來,眼睛亮的嚇人,死死的盯著老婆孩子,耳中嗡嗡作響,那是熱血奔流的轟鳴。
我居然重生了?
這真的不是幻覺嗎?
他又回到了悲劇發生的前夜!
張翠蒼白的臉頰上留著清晰的巴掌印,圓潤的大腿上有一塊明顯的淤青,衣服淩亂破舊,就像拔了毛的百靈鳥,滿身的憔悴。
趙蠻的突然坐起把她嚇到了,她下意識的伏下身子護住懷裡的女兒,大眼睛裡滿是驚恐:
“求求你,彆打孩子了,你打我吧。”
趙蠻終於回過神來,連忙擺手,激動的全身顫抖,說話都在哆嗦:
“老婆,對不起,我錯了,彆怕,我保證永遠不打你和孩子了,來,炕梢太涼,到炕頭來。”
說完間慢慢起身,顫抖著要把娘倆一起抱過來。
結果張翠更害怕了,感覺男人似乎要把孩子騙過去煮著吃了,畢竟家裡什麼吃的都沒有,她慌亂地衝口而出:“彆過來!我同意離婚!”
趙蠻瞬間心如刀割,疼的他渾身顫栗。
離婚對這個傳統的女人來說,是不能承受之重,張翠同意離婚,就等於同意去死。
“老婆。”趙蠻眼中飽含著無儘的愧疚,極度的痛楚,聲音壓抑嘶啞,帶著黃蓮一般的苦澀:“我去燒炕,你到炕頭來。”
然後穿好衣服,狼狽跳了地,飛快的走到外屋,卻發現家裡沒柴禾了。
這是農閒季節,誰家男人不儲備足夠過冬的柴禾?
但趙蠻隻想著離婚,根本沒想過柴禾。
趙蠻越發羞愧的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