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秦靳剛才看楊震落筆如飛的時候就在想，要是所有官員都使用鵝毛筆，不僅可以提高書寫效率，還能省不少紙張，這對朝廷、讀書人、還是民間，肯定會能引起一番大變動。
但一時無法推斷這種變動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所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後來反而對羽絨服感興趣，就是為了掩飾，鵝毛筆帶來的震撼。
秦靳沉思片刻，忍不住微微一歎，“這鵝羽筆寫出來的字，看起來倒是彆有一番風味！”
高公公以為皇上在和自己說話，跟著歎道：“是啊！這字看起來很養眼，看狀元郎寫起來毫不費勁，一眨眼就能寫一行，奴才也被驚到了，實在太快了。”
秦靳若有所思，“你說，要是天下所有讀書人都用上鵝毛筆，將是一種什麼樣的場景？”
高公公大驚，本以為皇上在欣賞那字的透著一種骨感的美，沒想到原來皇上是在思考天下大局，隻是稍微聯想了一下，馬上覺得起到的變化三言兩語說不清。
頓時，感覺楊震特意來賣弄鵝毛筆，意義非同一般，但是這些話不適合自己說，就隨口道：“皇上，這狀元郎帶來的驚喜可真不小。”
秦靳也沒指望高公公能說出什麼見地來，微微一笑之後，他也拿起了鵝毛筆開始寫字。
開始的時候有些不適應，不是用力太大，就是用力太小，但寫著寫著，漸漸找到了觸感，漸漸適應了過來，馬上發現，鵝毛筆寫字是真輕鬆，還非常流暢，速度是真的快，恐怕快了數倍不止。
馬上道：“去宣謝老前來議事。”
不多時，謝開明匆匆趕來，本以為皇上有急事找自己，沒想到一腳踏進禦書房，就看到秦靳就在大廳中間的桌子上，拿著一根鵝羽，正專注地寫寫畫畫。
感覺不是什麼正經事，心中正鬱悶，剛準備行禮，隻聽秦靳頭也沒抬地道：“謝老，過來看看這字怎麼樣？”
謝開明這才去看秦靳到底在寫什麼，當目光觸及那蠅頭小子，頓時怔住了。
因為那字太小，太特彆，鐵畫銀鉤，字裡行間透著殺伐之氣。
而這麼好的字竟然是皇上用手中的鵝羽寫的，簡直不可思議。
心中正有所感，看到桌子一邊，放著一篇《出師表》，那也是蠅頭小字，隻不過字跡和皇上寫的完全不一樣，但是字跡有點熟悉。
一瞬間，馬上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應該是皇上疑惑楊震最近的所作所為，把他叫來問話，楊震就鵝羽寫了字，皇上感覺到震驚，就把自己給叫來了。
不過還是有點疑惑為什麼這點小事，皇上也要把自己叫來，於是隨口道：“陛下的字龍飛鳳舞，已有宗師風采。”
聞言，秦靳知道謝開明還沒意識到什麼，緩緩道：“謝老，我們一起寫一篇《出師表》，你用毛筆寫，朕就用這根鵝羽寫，看誰寫得又快又工整。”
聞言，謝開明終於意識到什麼了，笑道：“陛下，不用比了，恐怕這鵝羽快了不止一倍。”
秦靳終於抬起了頭，走回龍案，喝了口茶，才緩緩地道：“謝老，你還發現什麼嗎？這鵝羽寫字又快又工整，字還能寫得這麼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謝開明恍然大悟，仔細一想，覺得這看似不起眼的鵝羽要是推廣開來，官場和民間會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以，楊震收購鵝毛和鴨毛，鬨得整個京城沸沸揚揚，並非無的放矢，而是準備推廣一場關於書寫習慣的變革。
這是大手筆啊！
但這在民間推廣不算什麼大事，在官場推廣就涉嫌禮法上的問題，畢竟毛筆用了這麼多年，突然改用鵝羽，用了大半輩子的官員和大儒能接受嗎？
要是接受不了，恐怕又要拿祖製說事，把鵝羽說成投機取巧之物，不能登上大雅之堂，甚至影響朝廷威儀之類的！
謝開明沒有回話，他走到桌子旁，拿起皇上用過的鵝羽，嘗試著寫了起來。
隻是片刻，謝開明震驚地發現，隻是單從速度和工整度來看，鵝羽確實遠勝毛筆。
謝開明覺得這鵝羽筆的出現能和紙發明出來的時候，相提並論。
謝開明熟讀史書，在他的見解中，分封製之所以被淘汰，就是因為紙張的出現。
秦朝之前，就是因為沒有紙張，傳遞消息極其不便，有些重要的大事根本無法通過書信來傳遞完整的消息，常常要派使者，才能把事情說清楚。
所以這種低效信息傳遞方式，管理天下隻能用分封製，當紙張被發明之後，很多事情能通過書信迅速傳達，因此漢朝分封製的局麵逐漸被打破，京城對州府之下的縣都有了控製權。
到了如今的大覺王朝，分封製基本上形同虛設，各地藩王除了還有食邑之外，實權都已經被中央收回，這一切都是紙的功勞，因為紙張可以高效且精準的傳遞消息，那是秦朝以前的竹簡所無法比擬的。
如果這鵝羽筆普及，同樣的一封書信，能寫下數倍不止的信息，那朝廷對地方的了解，將更為深入，決策也將更精準更全麵。
這還隻是朝廷管理上的影響，對於讀書人的意義就更大了，就十年寒窗不知道能省下多少買筆墨紙硯的銀子？
謝開明開始感覺到震撼了，意識到大覺王朝恐怕即將迎來日新月異的變化。
也許剛開始推廣的時候會遇到一些阻力，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任何阻力都會煙消雲散，因為年輕人一旦用習慣鵝羽筆，等老一輩走了，這不就自動完成新舊更替了嗎？什麼大雅之堂，都將不再成為障礙。
想到此，謝開明忍不住歎道：“陛下，楊震之才，如海水般不可估量。”
秦靳露出一個很複雜的笑容，“他還準備把鵝毛和鴨毛做成叫什麼羽絨服來著，說羽絨服比貂皮、虎皮、狼皮、乃至於絲綢棉絮，保暖效果還要更好。”
聞言，謝開明又震驚了一下，他現在可不認為楊震在胡說八道，以他能想出用財物換糧食的辦法，準備搞垮各部族，就能知道他是一個有成算的人。
加上收購鵝毛和鴨毛用大價錢，顯然對此十拿九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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