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妙的是，化解了一個危機，以後即便國庫更空虛，也不會有人提削藩的事，封邑都沒了，鹽鐵生意還不讓做，那不是不給活路了嗎？
何況隻是封地內的鹽鐵生意，還有不少州府還沒冊封出去，朝廷還是掌握不少州府的鹽鐵政務。
由此可見，各藩王的算計深遠，這退路策劃得完美無缺，因為這其中還隱藏著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
即便皇上不削藩，王爵繼承也就三代而已，到時候還不是什麼都沒有。
如今放棄封邑，得到朝廷認可的鹽鐵經營權，一個是短期的富貴，一個是長期的收益，明顯後者更為劃算，這才是福澤後人好事。
其實楊震也不是很反對藩王去經營鹽鐵生意，但是必須建立在合規的基礎上，所以需要加上一些條款，限製他們。
問題是，他現在還沒資格參與到這件事當中去，要是主動去找皇上說這事，又怕皇上覺得自己管得太寬，彆有用心。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感知了一下，發現是謝開明的貼身小吏，隨口道：“進來。”
那小吏隻是推開門，並沒有進門，直接道：“楊公子，謝老請你過去敘話。”
楊震略感疑惑，因為他非常清楚，現在和謝開明的關係若即若離，眼下又發生這麼多事，謝開明應該很忙才對，怎麼會有閒情逸致找自己？
難不成就是想要聊聊眼下棘手的事情？
果然，楊震猜得沒有錯，當他在內閣後堂見到謝開明，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宮內發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怎麼看這件事？”
楊震沉吟片刻，緩緩道：“太突然了，看不懂。”
謝開明用審視的眼神看了楊震一眼，“怎麼？幾天不見，我們生疏到不能商討事情了？還是已經懂得官場的複雜，想要藏拙，連我也要防備？”
還彆說，謝開明這番話說對了一大半，楊震現在根本不敢鋒芒儘露，畢竟他當上路政使已經搶了所有官員的風頭，如果什麼事情都要搶著發表高見，那就是不懂事了。
何況謝開明私心有些重，他首要考慮的不是為朝廷排憂解難，而是在保證世家利益的情況下，才會考慮朝廷的事情。
所以和他交談，自然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等他問了明確的問題，再想怎麼回答比較合適，像這種涵蓋範圍太寬，還不知道他是什麼態度的情況下，自然不會誇誇其談，馬上暴露出自己的意向。
楊震尷尬一笑，歎道：“謝老，下官是真看不懂其中的門道，眾藩王逼宮行為搞得轟轟烈烈的，一副要撞死在慈寧宮的樣子，結果皇上隻用幾句話，就這麼說散了，簡直虎頭蛇尾，讓人摸不著頭腦。”
謝開明還是審視著楊震，半晌後，突然問道：“這些事對你來說確實難以理解，我就問你一句，你覺得鹽鐵經營權能交到他們手中嗎？對朝廷有什麼影響？”
楊震覺得謝開明把自己當顧問谘詢，但是不給錢，關鍵是他都不表態，他是支持還是反對。
隻好道：“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皇上和朝廷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各藩王都不要封邑了，這是很大的讓步，加上那幫準世子被整治得那麼慘，皇上也是理虧的一方，如果鹽鐵生意不讓各藩王做，這是要把他們給逼死，皇上肯定不想當這個惡人。”
聞言，謝開明臉色凝重了下來，沉聲道：“但是鹽鐵太重要了，一旦他們得到鹽鐵經營權，不單能賺得盆滿缽滿，還意味著地方官員都會被他們拉攏，短期內可能看不出什麼，時間一久，必將演變成諸侯割據的局麵，恐怕視朝廷的政令如無物。”
聞言，楊震知道謝開明的態度了，他對這事持反對意見，但是想不到什麼辦法阻止。
而他的擔心確實有一番道理，但是楊震覺得謝開明的擔心可能不止如此，也許更擔心地方上的世家被擠壓得無法生存。
因為各藩王一旦掌握所在地方的鹽鐵，相當於控製了經濟命脈，世家不依附藩王的話，恐怕都無法生存。
那麼京城的世家就不好過了，畢竟小世家依附大世家生存，每年都沒少孝敬，一旦地方上的小世家依附的是藩王，京城大世家的權勢和利益無形中就被削弱了。
想到這一點，楊震心中不禁感歎，優質的資源無論怎麼流轉，都掌握在一小撮人手裡，不是世家就是皇親國戚。
楊震壓下複雜的思緒，跟著歎道：“是啊！鹽鐵確實太重要了，關乎天下安定，一旦落入藩王之手，等於埋下一個巨大的隱患。”
“你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化解眼下的危局？”謝開明露出一副你要是想不到辦法，休想讓我認你這個女婿的樣子。
楊震根本沒看他，沉思片刻，緩緩搖頭：“世子的考核鬨成現在這樣子，皇上找不到借口拒絕，朝廷大臣也找不到好借口拒絕，誰也不想一下子得罪這麼多藩王，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了。”
謝開明目光一亮，“什麼叫退而求其次，仔細說來聽聽。”
“如今拒絕肯定是沒有用的，非要拒絕，到時候肯定鬨得不歡而散，以後見麵恐怕眼神都能殺入，而藩王的目的最終還是能達成，不如爭取定價權，比如鹽鐵的價格必須通過內閣審議，批準之後方能實施。”楊震道。
謝開明思索了一下，搖搖頭，“這恐怕不行，離京城近的州府朝廷還能及時監督，離得遠的州府，朝廷的恐怕管不過來，這不就變成形同虛設的製度了？”
楊震道：“管不過來是另外一回事了，隻要這個機製在，朝廷任何時候想接管鹽鐵政務，師出有名，要是沒有這個機製，到時候想要掣肘各藩王恐怕都沒有借口。”
謝開明想了想，覺得這確實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隻要內閣能掌握鹽鐵的定價權，等於占領進可攻退可守的高地，能隨時拿捏各藩王。
想來陰的也可以，先放縱各藩王亂來，到時候收集一下證據，就把鹽鐵經營權給拿回來，說不定還能順帶收割一撥肥羊，充實國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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