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隨著宗愨一聲令下,數十個火罐從斷崖滾落,在穀場中央炸開。
硫磺遇熱燃起的藍火瞬間舔舐著乾燥的稻秸,濃煙裹著火星衝天而起,將半個天空染成詭異的絳紫色。
有個鮮卑騎兵試圖用麻袋中的稻穀滅火,卻不知乾燥的稻殼遇火即燃,反倒讓火勢更猛,火舌順著麻袋往上竄,將他整個人裹成一團火球。
火借風勢,在穀場中央撕出一道藍紫色的口子。
拓跋仁的騎兵被這突如其來的烈焰驚得人仰馬翻,受驚的戰馬揚起前蹄,將騎士一一甩進燃燒的麥秸堆中,瞬間,慘叫聲混著皮毛燒焦的糊味,在濃煙中交織成一張猙獰的大網。
“中計了!”拓跋仁怒吼著揮舞破甲錐,錐尖挑飛一個滾到馬前的火罐。
硫磺火舌順著他的甲縫往上竄,燎得他鬢發卷曲,露出猙獰的傷疤——那是之前在瓜步之戰時留下的,此刻被火光映得像條扭動的蜈蚣。
穀場西側的斷崖後,沈攸之的重劍隊如猛虎下山。
三百柄重劍劈開濃煙,衝到被火牆切割而成的混亂敵陣之中,劍刃與鮮卑人的彎刀碰撞出刺眼的火花。
青年將領一馬當先,重劍橫掃,將兩個試圖後撤的騎士連人帶馬劈成兩半,鮮血濺在他年輕的臉上,與秸稈灰燼混在一起,竟分不清彼此。
“斷他們後路!”沈攸之的吼聲穿透火牆,重劍手們立刻組成楔形陣,劍脊相撞的脆響像一串驚雷。
他們身後,宗愨的弓弩營已占據穀場唯一的出口,弩箭在夜色中織成銀網,每一支都精準地釘在鮮卑人的腋下或咽喉之處。
薛安都從暗洞衝出時,正撞見拓跋仁強行駕馬試圖突圍。
鮮卑將領的破甲錐劃向兩名飛虎軍的胸膛,錐尖的倒鉤掛著血肉,在火光中甩出猩紅的弧線。
“狗賊,還認得你薛爺爺嗎?”
薛安都的斬馬刀如驚雷般劈來,刀風將拓跋仁的皮襖割開一道口子,露出裡麵拚殺多日滲血的舊傷。
拓跋仁猛地轉身,破甲錐與斬馬刀在半空相撞,震得兩人具都虎口發麻。
“是你這南蠻!”他認出了薛安都,剛過去的夏末南侵之戰,就是這張黑臉輔佐著辛棄疾讓他們損兵折將,“今日定要將你挫骨揚灰!”
兩馬相錯的瞬間,薛安都的刀貼著拓跋仁的甲縫滑過,在他肩上剜下一塊皮肉。
“當年瓜步山的冤魂,今日便要你償命!”
薛安都嘶吼著,聲音裡混著血沫——方才極力躲避錐尖時,肋骨已被馬鐙邊緣撞斷了兩根。
穀場中央的火勢越來越旺,燃燒的穀倉轟然倒塌,灼熱的氣浪掀翻了半個天幕。
北魏騎兵被火牆分割成數塊,有人試圖跳進旁邊的水渠,卻發現渠水早已被提前放乾,底部埋滿了削尖的木刺。
“往東邊衝!”一個鮮卑百夫長嘶吼著揮舞長槊,卻被宗愨的箭矢精準射穿咽喉。
弓弩營的箭簇如雨點般落下,箭尾的白羽在火光中連成一片流動的雲彩。
沈攸之的重劍隊已徹底封死出口。
一個年輕的鮮卑騎士哭著跪地投降,被他一腳踹進火裡:“今年在盱眙,你們殺的孩童難道都忘記了嗎,某要用這火來讓你們還債!”
重劍落下時,他看見騎士懷裡露出半塊咬過的麥餅,與薛安都用來引誘北魏鐵騎的那半塊一模一樣。
激戰至三更,穀場的火焰漸漸弱下去,露出焦黑的穀堆和遍地屍骸。
拓跋仁的殘兵被壓縮在東北角,他們的戰馬早已跑散,被最外圍趕來支援的大宋守城士兵捕獲,北魏殘軍隻能用同伴的屍體堆砌成臨時屏障,手裡的彎刀在月光下閃著絕望的光。
“拓跋仁,降還是死?”薛安都拄著斬馬刀,刀刃上的血珠滴在焦土上,瞬間被吸乾。
他的左臂無力地垂下,肩關節被破甲錐撕開一道豁口,白骨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拓跋仁靠著燒焦的穀倉殘骸喘息,破甲錐的木柄已被火焰燒成焦炭。
他突然狂笑起來,笑聲震得頭頂的火星簌簌落下:“我乃大魏黑槊營主將,豈會降你南蠻!”
他猛地撲向薛安都,懷裡竟藏著一把匕首——那是他當年從南下襲擾南朝的戰利品中選出來的一柄短小的漢式環首刀。
豈料薛安都早有防備,斬馬刀反手劈出,將匕首挑飛。
刀勢不停,從拓跋仁的脖頸直劈至小腹,鮮血混著內臟傾瀉而出,濺在他腳下那半塊發黴的米餅上。
“留倆活口,讓他們回去告訴宗愛。。。”薛安都的聲音嘶啞如破鑼,他踢了踢地上還在抽搐的拓跋仁。
“大宋的糧食。。。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一旁薛安都的親兵心中腹誹,難道不是應該告訴拓跋晃嗎。
黎明之際,穀場的餘燼在風中滾動,像無數隻翻滾的黑蝶。
沈攸之的重劍隊正在清理戰場,宗愨的弓弩營則在穀倉廢墟裡搜尋幸存者。
一個少年兵從灰燼中找出半截飛虎旗,旗麵的飛虎圖騰被熏得發黑,卻依舊昂首挺胸。
薛安都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忽然想起辛元帥對他的囑咐:“打完這仗,晚稻也該豐收了,某帶大家一塊去芍陂嘗嘗新米。”
他摸出懷裡那半塊發黴的米餅,扔進餘燼裡。
火焰最後一次竄起,將黴斑燒成灰燼,仿佛在祭奠這場遲來的複仇。
遠處的淮河傳來晨號,那是沈慶之的換防大軍到了。
薛安都咧嘴一笑,牽動了左臂上的傷口,血腥味與新糧的甜香在晨曦中交織,竟生出一種奇異的安寧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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