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三十二年正月,濟州抗金大營的寒風吹得帳簾如破布般亂顫,燭火被卷得忽明忽暗,映著帳內三張緊繃的臉。
辛棄疾按著腰間橫刀,指腹反複摩挲著刀柄上那道深痕——這是昨夜斬殺張安國親信時,被叛軍掙紮著劃出的新傷。
他對麵,王世隆正攥著一張皺巴巴的兵冊,馬全福則盯著帳中央的輿圖,眉頭擰成了疙瘩。
“二十萬義軍,能戰的青壯滿打滿算三萬,”王世隆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焦慮,把兵冊拍在案上。
“連像樣的鎧甲都湊不齊五百副,大多是鋤頭、菜刀,還有些斷刀廢矛!金軍五萬主力,個個披重甲、持彎刀,咱們硬拚,就是送命!”
馬全福也點頭,指著眼圖上濟州金營的標記:“完顏齊那廝,是完顏宗望的兒子,常年在山東劫掠,打仗雖不算頂尖,可手下的騎兵都是精銳,咱們的青壯連馬都沒騎過幾匹,怎麼擋?”
帳內陷入死寂,隻有燭火“劈啪”燒著燈芯,把三人的影子投在輿圖上,時亮時滅。
辛棄疾忽然抬手,指著輿圖上義軍大營的位置,聲音沉穩:“硬拚不行,隻能用計。當年東漢馮異在崤底與赤眉軍對峙,故意示弱,讓赤眉軍以為他兵弱,趁機設伏,一戰破敵——這便是‘馮異譎敵’之策,咱們今日,也學馮異,用假象騙金軍來鑽咱們的埋伏。”
統製李鐵槍聞言從外麵走進大帳:“馮異譎敵?可咱們有什麼假象能做呢?金軍知道咱們殺了張安國,定會加強防備的。”
“防備就對了,”辛棄疾從懷中掏出一塊銅牌,放在案上,銅牌上刻著個歪歪扭扭的“張”字,邊緣被摩挲得發亮。
“這是從張安國帳中搜出的信物,他的親信都認得。咱們抓了張安國的這麼多親信,找幾個人讓他帶著這銅牌去濟州金營,就說‘張安國殺了耿京,可營中義軍不服,老弱雖多卻抱團,青壯也不聽調,急需金軍派主力來鎮住場麵,事後願把一半糧草獻給金軍’。”
馬全福眼睛一亮,隨即又皺起眉:“他們這些吃裡扒外的軟蛋肯去?就算真逼著他們去了,怕不是到了金軍大營當場會反水。”
“會有合適的人選的,”辛棄疾嘴角勾起一抹冷峭。
辛棄疾將刻著“張”字的銅牌拍在案上,銅牌與木案碰撞的脆響,打破了帳內的沉寂:“某意已決,明日等某將營內埋伏安排好之後,某親自扮作張安國的信使,去濟州金營見完顏齊。”
話音剛落,帳內立刻炸開了鍋。
李鐵槍猛地拍案而起,鐵掌落在案上震得燭火跳了跳,他臉上的刀疤因激動而泛紅,粗聲吼道。
“辛元帥!你瘋了不成?金營是龍潭虎穴,五萬金軍守著,你單槍匹馬去,要是被認出來,豈不是羊入虎口?”
李鐵槍是義軍裡出了名的勇猛,去年在泰安跟著耿京抗金,曾單騎衝陣斬殺過一位金軍百戶,此刻卻滿臉焦慮。
他跟辛棄疾並肩作戰半年,知道他的勇猛遠超自己,但是他現在是整個義軍的主心骨,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義軍怕是真要一拍兩散了。
王世隆也跟著起身,眉頭擰成了疙瘩:“辛元帥,李鐵槍說得對。你是一軍之帥,不能輕易涉險。要去,也該派個親信,押著那幾個張安國的舊部去就是啦,到了金營也不會引人懷疑。”
馬全福則走到案前,指著帳外的營地:“辛元帥,營裡的埋伏還需要你來布置,青壯們都等著你的號令那。你要是去了金營,萬一出事,誰來指揮弟兄們打埋伏?再說了,你給大家講過荊軻刺秦的故事,要是他們裡麵有一個和秦舞陽那樣膽小的,要是被完顏齊盤問幾句就露了餡,咱們的計策不就全完了嘛!”
帳內的氣氛瞬間凝重,幾人也紛紛附和,勸辛棄疾收回成命。
辛棄疾看著眾人焦急的臉,心裡暖得發燙——這些弟兄,都是把命交給彼此的生死之交,可他更清楚,這次去金營,非他不可。
他抬手示意眾人安靜,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諸位兄弟的心意,某明白。可你們想過沒有,他們雖是張安國的舊部,卻沒見過完顏齊,也不懂如何應對突發情況。金營裡都是老奸巨猾之輩,稍有不慎就會露餡。”
他拿起案上的銅牌,指尖摩挲著上麵的刻痕:“某跟著耿元帥打過不少仗,也跟金人打過交道,知道他們的脾性。再說,完顏齊沒有見過咱們,咱們這計策,關鍵在於讓完顏齊信以為真,派主力來援。”
“隻有某親自去,帶著張安國的信物,再演一場‘落魄信使’的戲,才有把握能讓他放下戒心——這便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
李鐵槍還想反駁,卻被辛棄疾按住肩膀。
辛棄疾看著他,眼神裡滿是信任:“李大哥,當年張騫出使西域,被困匈奴十餘年,卻終不辱使命;今日某去金營,雖險,卻比張騫當年安全得多。你放心,某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更不會拿義軍的生死開玩笑。”
王世隆沉默片刻,忽然問道:“若是你非要去,至少帶些弟兄跟著,也好有個照應。”
辛棄疾搖頭:“不行。帶的人多了,反而會引起金軍懷疑。某還是隻孤身一人扮成斥候去送信就是啦,這樣也算合情合理。你們都留在營裡,按某安排做好埋伏準備,到時候等某的信號就行。”
“那怎麼行!”李鐵槍突然拔出腰間的鐵槍,槍尖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要去一起去!某跟你去金營,要是金軍敢動手,某就跟他們拚了!”
馬全福也跟著拔出短刀:“元帥,李統製說得對!咱們弟兄同生共死,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某也去,就算不能進金營,在外圍接應也好!”
王世隆看著眾人的神情,知道勸不住,便對辛棄疾道:“元帥,既然弟兄們都願去,不如這樣——你至少帶著我進金營,李鐵槍和馬全福帶五十名精銳,喬裝成流民,在金營外的樹林裡接應。若是出事,他們能立刻動手製造混亂,掩護你撤退。”
辛棄疾看著眾人堅定的眼神,心裡忽然湧起一股熱流。
他知道,這些弟兄不是不聽他號令,而是真怕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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