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金中都的大安殿內，此刻卻彌漫著與臨安截然不同的凝重。
三月和煦的春風從殿門縫隙裡鑽進來，吹得燭火“劈啪”作響，卻映得金世宗完顏雍的臉色愈發陰沉。
他手裡捏著自山東守軍潰敗逃回送來的急報，上麵“辛棄疾克複濟南、曆城等七城，叛軍主力擴至十萬”的字樣，像一根刺，紮得他心口發疼。
“廢物！都是廢物！”金世宗猛地將急報摔在地上，羊皮紙在金磚上滑出老遠，對著逃回來的潰軍大吼。
“山東乃中原要地，守軍都是一幫酒囊飯袋嘛，竟然讓一群漢人農夫叛軍連下七城！完顏齊、完顏文戰死，完顏京失蹤，你說你們還有何顏麵來見朕？”
階下的大臣們紛紛低頭，卻沒人敢出聲。
完顏謀衍是金軍的名將，他上前一步，單膝跪地。
因為他之前鎮壓契丹義軍不力，被金世宗罷免了軍職，此刻想戴罪立功。
“陛下息怒！臣願請戰，率軍南下！臣熟悉山東地形，定能誅殺辛棄疾，鎮壓叛軍，收複山東！”
金世宗瞥了完顏謀衍一眼，語氣帶著不屑：“汝前番追剿契丹，先在長濼擊敗敵軍立下大功，卻因縱容你兒子完顏斜哥劫掠而不追擊，貽誤如此戰機，導致失去全殲契丹叛軍的機會！”
“你說你連隊伍都帶不好，移剌窩斡的殘部也追不上，還敢來跟朕請戰？若真讓你去了，怕是連辛棄疾的麵都見不到，就要把隊伍帶散了！”
完顏謀衍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卻不敢反駁——他知道，皇帝說的是事實。
紇石烈誌寧聽到金世宗大罵完顏謀衍，心中暗自歡喜。因為就是這個完顏謀衍擁立金世宗後統兵迫降的他和白彥敬等完顏亮嫡係。
他剛與仆散忠義、徒單克寧等將從臨潢府討伐契丹回來，身上還帶著征塵，甲葉上沾著契丹叛軍的血漬。
他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陛下息怒！臣隨平章政事兼右副元帥仆散忠義元帥討伐契丹殘軍至中都，欲繼續南下追剿，臣推薦仆散忠義元帥繼續統兵南下，收複山東，順帶消滅契丹殘軍！”
聽到此處，仆散忠義從階下走出。
“陛下，”仆散忠義的聲音沉穩，“臣已鎮壓契丹義軍主力，移剌窩斡僅率數千殘部逃竄。臣願繼續率大軍，回師南下，順路滅了移剌窩斡，再破辛棄疾！”
金世宗的目光落在仆散忠義身上，臉色稍緩。
仆散忠義是其封的金軍的主帥，早年隨金熙宗、海陵王征戰，驍勇善戰，又懂謀略，是金世宗最信任的將領。
“你有何計策？”金世宗問道。
仆散忠義站起身，走到殿中央的輿圖前，指著山東和河北的位置：“陛下，辛棄疾雖占了山東，卻根基未穩。其叛軍多是流民和舊宋潰兵，缺乏訓練，尤其是騎兵，恐不足五千。臣可率五萬大軍，分三路南下：前軍追剿移剌窩斡，逼其向辛棄疾求援；中軍在河間瀛州）平原設伏，待辛棄疾出兵援契丹，再一舉殲之；後軍守燕雲，防止其與河北叛軍勾連。”
紇石烈誌寧補充道：“陛下，河間平原地勢平坦，利於我軍騎兵衝鋒。辛棄疾若援契丹，必走河間，屆時我軍可借地形之利，用騎兵衝散義軍陣形，再圍而殲之。此外，可派細作混入契丹叛軍，散布‘辛棄疾援軍已至前方’的假消息，讓叛軍放鬆對後軍的防備。”
徒單克寧也上前，指著輿圖上的“滄州”：“陛下，可令滄州、河間的守軍固守，阻斷義軍的糧道。辛棄疾若失去糧草供應，必不戰自亂。”
金世宗聽著諸將的計策，臉色漸漸好轉。
他走到輿圖前，指尖劃過河間的位置：“好！就按你們說的辦！仆散忠義，朕給你湊足十萬精兵，紇石烈誌寧統領右翼軍，徒單克寧統領左翼軍，輔佐仆散忠義元帥，速速南下剿匪！務必在秋收前，破辛棄疾，滅移剌窩斡！”
“臣遵旨！”仆散忠義、紇石烈誌寧、徒單克寧齊聲應諾，聲音震得殿內的燭火都在晃動。
金世宗又道：“傳朕詔令，山東其他地方守軍，固守城池，不得與叛軍硬拚，為仆散忠義南下大軍爭取時間；燕雲各地，加強戒備，防止叛軍北上襲擾；同時，派使者去西夏，許以重利，讓其襲擾宋師邊境，以防宋軍支援叛軍。”
大臣們紛紛領命，大安殿內的凝重氛圍，終於消散了些。
仆散忠義走出大殿時，夕陽正落在中都的城牆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握緊手裡的馬刀，心裡默念：“辛棄疾，本帥倒要看看，你這漢人義軍，到底有何本事！”
此時的中都城內，百姓們還不知道山東的敗訊。
街上的女真貴族們依舊耀武揚威，漢人百姓則低著頭，匆匆走過，生怕惹上麻煩。
一個賣菜的漢人老婦，聽到大安殿傳來的號角聲，忍不住問身邊的人：“這是要打仗了嗎？”
那人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說：“聽說南邊的漢人義軍打過來了，皇帝要派大軍去鎮壓呢。”
老婦的眼裡閃過一絲期待，卻很快又黯淡下去——她知道，金軍勢大，義軍怕是難敵。
仆散忠義回到大營，立刻召集諸將，下達命令：“明日一早，大軍拔營，分三路南下！前軍由徒單克寧統領，紮也銀術可為前鋒追剿移剌窩斡；本帥親自坐鎮中軍調度各方；後軍由紇石烈誌寧統領，殿後！務必在十日內，抵達河間！”
諸將領命，各自去準備。
夜色漸深，中都的大安殿內，金世宗還在看著山東的輿圖。
他深知，這次南下，不僅是為了收複山東，更是為了震懾北方的漢人——若連一個小小叛軍都收拾不了，那大金的統治，怕是要動搖了。
他對著窗外的夜空，輕聲道：“太祖、太宗在上，保佑我大金，順利攻破辛棄疾，消滅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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