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遠在後方的宋軍中軍大營內,盛夏的暑氣如蒸籠般籠罩著營地,連營外的老槐樹都耷拉著枝葉,蟬鳴聒噪得讓人心煩意亂。
張浚身著緋色帥袍,須發被汗水濡濕,貼在額頭和臉頰上,他背著手站在中軍大帳的輿圖前,指尖反複摩挲著宿州、靈璧、虹縣的位置,眉頭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帳內的燭火一夜未熄,被風吹得搖曳,映得他蒼老的麵容上滿是焦慮,案上的茶杯早已涼透,他卻未曾動過一口。
“元帥,李將軍和邵將軍那邊怎麼還沒消息?”幕僚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安。
自前兩日向李、邵二將發出撤出宿州的急報後,前線便斷了音訊。
如今,經過張浚不斷協調,終於是集結了兩萬精銳宋軍,隻待一聲令下便可北上接應兩將。
張浚歎了口氣,聲音沙啞:“希望他二人能順利從宿州撤回來休整吧。”
他心裡清楚,李顯忠與邵宏淵不和,麾下殘兵士氣低落,若遭遇金軍主力追擊,局麵將對宋軍不利,但是李顯忠非等閒之輩,應該是有辦法解決追兵。
話音剛落,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是親兵驚慌的呼喊:“元帥!前線驛卒到!有緊急軍情!”
張浚猛地轉身,快步走出帳外。
隻見一名驛卒渾身是汗,戰袍上沾滿塵土和暗紅色的血跡,胯下戰馬口吐白沫,前腿踉蹌著險些跪倒在地。
驛卒跌跌撞撞地從馬背上摔下來,不顧身上的傷痛,爬到大帳前,雙手高高舉起一封染血的奏疏,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張元帥!不好了!宿州失守,符離慘敗!李將軍和邵將軍的大軍潰散,金軍正在瘋狂追擊!”
“什麼?!”張浚臉色瞬間慘白,他搶過奏疏,小心翼翼地展開。
奏疏上的字跡潦草而急促,墨跡被汗水和血跡浸染,有些地方已經模糊不清,但“宿州失守”、“符離潰散”、“器甲資糧儘棄”等字眼卻如尖刀般刺進他的眼睛。
李顯忠在奏疏中簡略描述了邵宏淵臨陣脫逃、軍心大亂、金軍追擊的經過,字裡行間滿是悲憤與自責。
“噗——”一口鮮血從張浚口中噴出,染紅了手中的奏疏,他身體搖晃著,險些栽倒。
身邊的幕僚和親兵連忙上前扶住他,驚慌地喊道:“元帥!您要保重身體呀!”
張浚靠在親兵身上,眼神渙散,嘴裡喃喃道:“完了。。。全都完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北伐剛剛取得連破三城的大捷,轉眼就遭遇如此慘敗。
宿州一丟,靈璧、虹縣失去了屏障,遲早會被金軍奪回。
而且,這八萬大軍損失殆儘,中路北伐的精銳幾乎全軍覆沒,收複中原的夢想瞬間化為泡影。
“元帥,當務之急是派兵救援!李將軍和邵將軍的殘部還在被金軍追擊,若不救援,他們恐怕難以渡過淮河!”幕僚急聲道,試圖喚醒張浚。
張浚猛地回過神,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推開親兵,強撐著身體,高聲下令,
“傳我軍令!全軍即刻北上,務必掩護李、邵二將的殘部渡過淮河!另外,令淮泗沿線各州府,即刻加固城防,構築防線,抵擋金軍後續進攻!再派快馬,給陛下送戰報!”
“遵令!”將領們齊聲應諾,大營內瞬間響起急促的鼓聲,士兵們紛紛披甲執銳,牽著戰馬集結,兩萬援軍如一道洪流,朝著北方疾馳而去。
張浚騎上戰馬,親自率軍出征。
他望著前方塵土飛揚的道路,心裡滿是悔恨與焦慮——若他能早些調解好李顯忠與邵宏淵的矛盾,若他能再早些調集好援軍,儘快部署支援,或許前線就不會落到如此境地。
援軍一路疾馳,沿途不時遇到潰散的宋軍士兵,他們衣衫襤褸,麵帶驚恐,有的赤著腳,有的扛著斷裂的兵器,看到張浚的援軍,紛紛哭喊著圍上來,訴說著符離慘敗的慘狀。
“元帥!金狗太凶殘了!我們的陣型被衝散,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糧草和軍械都丟光了!”
“元帥!李將軍拚死抵抗,可邵將軍的人卻臨陣脫逃,我們實在抵擋不住啊!”
張浚聽著這些哭訴,心裡愈發悲痛,他下令讓潰散的士兵加入援軍,一邊趕路一邊收攏殘部。
兩日後,援軍終於抵達淮河岸邊,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驚呆了——淮河水麵上,密密麻麻的宋軍殘兵正乘坐著簡陋的木筏、漁船倉皇南渡,有的士兵甚至抱著浮木,在水中掙紮。
北岸的灘塗上,丟棄的器甲、糧草、旗幟堆積如山,被河水衝刷著,一片狼藉。
少量金軍騎兵在北岸耀武揚威,揮舞著彎刀,卻並未貿然追擊,隻是遠遠地觀望。
“元帥!金軍不知我軍虛實,擔心有埋伏,所以沒有渡江追擊,大部隊已經回撤,隻留下斥候警戒!”斥候稟報。
張浚鬆了口氣,立刻下令:“派船北岸接應!弓弩手列陣南岸,防備金軍偷襲!”
援軍的戰船立刻劃向北岸,將水中的士兵救上船,岸邊的士兵們也紛紛伸出援手,將疲憊不堪的殘兵拉上岸。
李顯忠和邵宏淵也在殘兵之中,他們被士兵們簇擁著,登上南岸。
李顯忠身著破損的重甲,臉上布滿血汙和塵土,眼神空洞,看到張浚,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張元帥!罪將無能,導致符離慘敗,北伐失利,請元帥治罪!”
邵宏淵也跟著跪倒,臉上卻沒有絲毫愧疚,反而辯解道:“張元帥,金軍勢大,我軍寡不敵眾,且李顯忠輕敵冒進,才導致慘敗,並非臣之過!”
張浚看著眼前這兩位將領,一位悲痛自責,一位推諉塞責,心裡五味雜陳。
他扶起李顯忠,歎了口氣:“李將軍,起來吧。此事並非你一人之過,本帥也有責任。”
他轉頭看向邵宏淵,眼神嚴厲,“邵將軍,臨陣脫逃,動搖軍心,此乃兵家大忌!你若還有半點良知,就該反思自己的過錯,而非在此推諉!”
邵宏淵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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