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裡的空氣凝滯了。
那道誓言的天雷餘威尚在,壓得人胸口發悶。
神主殘存的魂體在原地微微顫抖,它不敢去看扶虞,隻能將頭垂得更低。
它醞釀了許久,終於用一種極其沙啞、飽含悲愴的聲音開了口。
“我並非生來就是這副鬼樣子。”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人。”
“而且是天下第一大宗,天衍宗的嫡傳弟子。”
天衍宗。
這三個字一出,連一直飄在旁邊看戲的小木靈都頓了一下。
南懷川更是心頭一震,他雖然不懂修煉界的事,但“天下第一”這四個字的分量,他還是懂的。
神主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遙遠的懷念,還有刻骨的恨意。
“我的師尊是當時的宗主,他老人家待我如親子,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我師父對我寄予厚望,說我是千年難得的修煉奇才。”
“宗門裡的師兄弟,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那時候的天衍宗,山門高聳入雲,仙鶴往來不絕,是何等風光。”
“我曾以為,我會繼承師尊的衣缽,守護宗門,守護這天下蒼生,直至壽元耗儘。”
“可是一切都毀了。”
“一夜之間,全都毀了。”
它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魔物,無窮無儘的魔物,從地底裂縫中爬了出來。”
“它們像潮水一樣湧向天衍宗。”
祠堂裡昏暗的光線,映著它那張扭曲的臉,顯得格外猙獰。
“護山大陣隻撐了三天就碎了。”
【哢嚓——】
它模仿著那陣法破碎的聲音,空洞的眼眶裡仿佛流出了血淚。
“喊殺聲,慘叫聲,充斥著整個宗門。”
“我眼睜睜看著平日裡對我關愛有加的師叔被魔物撕成碎片。”
“看著曾經與我一同修煉的師兄弟們一個個倒下。”
“師尊為了護住我們這些最後的火種,自爆了元神,與最強的魔主同歸於儘。”
“那一戰,天崩地裂,日月無光。”
“宗門被屠了,所有人都死了,隻有我僥幸逃了出來。”
“但是我的修為也被廢了大半,差點就魂飛魄散。”
神主抬起頭,眼中滿含淚水。
“我也死了。”
神主的聲音低了下去,像一縷即將熄滅的青煙。
“我本該魂飛魄散,徹底消失於天地間。”
“可師尊在最後一刻,將宗門至寶聚魂玉打入了我的體內,保全了我一絲殘魂。”
它伸出虛幻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醒來時,宗門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到處都是同門的屍骨。”
“沒有一個活口。”
“隻剩下我一個。”
南懷川的呼吸都停滯了,他完全被這個悲壯的故事攫住了心神。
一個天之驕子,宗門被滅,同門死儘,獨自一人背負血海深仇苟活於世。
這…這是何等的悲慘。
神主繼續說著,聲音裡充滿了掙紮與不甘。
“我太弱了,隻剩一縷殘魂,連一陣風都能吹散。”
“我能去哪裡報仇?”
“我連活下去都做不到!”
“我隻能躲,像一條狗一樣,躲在這偏僻的村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