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這兩天睡不好,吃了褪黑素才勉強睡著,卻總做同一個可怕的噩夢。
陸沉淵敲了幾下門見她沒有回應,手放在門把手上擰了擰,發現門沒鎖,心中不禁一緊,推門而入。
“林染!”
屋內一片漆黑,他的眼睛一時間有些不適應,眯了眯眼後朝著她平時待的地方看去。
隻見在一片黑暗中,隱約能看到林染憂傷地靠在輪椅上。
他走過去,把窗簾拉開了一條縫隙。
陸沉淵看著她在輪椅上的身影,不知為何,原本的怒意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是一種複雜的情緒。
他突然就覺得,她好可憐。
男人走到她身邊,語氣不自覺地放柔:“怎麼把自己關在這麼黑的地方?”
她輕輕歎息:“我什麼都沒有了。”
陸沉淵聞言輕輕皺眉,俯下身與她視線齊平,聲音低沉:
“林染,你還有很多,彆總是這麼悲觀。”
至少你還有我……不,他怎麼會這麼想。
她緩緩抬起眼睛,聲音很虛弱:“有什麼事嗎?你找我?”
陸沉淵看著她黯淡的眼神,心中某個角落像是被一隻無情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站起身來。
“我隻是……隨便看看。沒什麼事,你老把自己光在這,怕你悶出病來。”
“嗯。”
“去花園曬曬太陽吧。”
陸沉淵眼皮睨了她一眼,踱步到窗前將窗簾一把拉開,炫目的陽光令人瞳孔一縮。
她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隻是沉默地跟他出去。
“跟上。怎麼樣,心情好些了嗎?”
“嗯。”
她輕輕點頭,臉色有些蒼白。
陽光照在人身上很暖,為她驅散了心中的些許寒意。
那個噩夢,和以前雷雨天她會夢見的相似,卻有些不同。
八歲那天發生的事,她記不清了。
醫生說,這是一種心理防禦機製,潛意識進行了自我保護。
當一個人受到某種刺激後,可能會遺忘一些不願記得的人或事,出現選擇性失憶的情況。
她總是在雷雨天夢到一些破碎的片段,有人提著一把刀,在後麵追著……
她慌不擇路地逃跑。
可是昨天夜裡,她又清晰地夢到了不同的東西。
提著刀的那個人,穿著黑色的褲子和黑色的雨靴,一步一步逼近……
而她因為腿壞掉了,無處可逃,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把閃著寒光的刀子,越來越近……
她又隱約知道這是夢,是小時候的自己,可她像是被什麼箱子困住了,動彈不得,
她害怕地蜷縮起身體,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目全是刺眼的紅,她聽見有人對她說:“染染……快去鎖好門,快點!”
她按照那人的吩咐,鎖好了門,鎖好了所有的窗戶,又關了燈。
那聲音還在斷斷續續:“……不能開燈……等天亮了,爸爸會來接你的……”
那隻手,一直握著她的小手,直到慢慢變得冰冷……
身邊人的生命無可抑製地快速流失,巨大的悲傷包裹了她,她隻能在她身邊躺下來,頭靠近她的頭,貼的近一點。
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的生命力傳遞給他。
林染聞到了血液粘稠的鐵鏽味,大雨衝刷下潮濕的泥土氣味,一股腦地壓迫而來,避無可避。
轟隆隆的雷聲中,閃電時不時劃破黑暗,照亮屋內的情景。
她看到了媽媽那雙,不肯閉上的眼睛,還在無神地看著她……
比起恐懼來,她更多的是悲傷,被媽媽丟下的悲傷。
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識,直到後來被爸爸發現,小小的一團,蜷縮在母親的屍體旁邊……
陸沉淵坐在花園裡的躺椅上,餘光卻時刻留意著她的身影。
見她眯著眼睛發呆,便也安靜的陪著。
看來還是得找點事讓林染做,一直這樣下去可不行。
一陣沉默後,他將手中的雪茄在煙灰缸裡熄滅,偏頭與她對視,語調波瀾不驚,心中卻莫名有些緊張。
“既然如此,那一起去旅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