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塔第三層那被炸開的巨大豁口,如同猙獰的傷口,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煙塵與混亂的能量亂流緩緩沉降,露出其中觸目驚心的景象:千年寒玉丹爐徹底碎裂,化為滿地閃爍著幽藍光澤的殘片;堅固的青石地麵遍布焦痕與冰霜,中心處一個尺許深的琉璃狀焦坑邊緣,還殘留著絲絲縷縷令人心悸的黑色火苗,無聲地燃燒著空氣,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在這片狼藉的中心,淩塵持棍而立,黝黑的短棍斜指地麵,棍身上殘留的幽暗黑芒正緩緩內斂,但那股焚滅萬物本源的霸道氣息,卻如同無形的烙印,清晰地彌漫在空氣中,讓每一個感受到的人靈魂都在顫栗。他身後,蘇清雪倚靠著殘破的門框,月白丹師袍破損處露出凝脂般的肌膚,嘴角的血跡刺目,清冷絕倫的臉上蒼白如雪,那雙總是俯瞰眾生的寒潭眸子裡,此刻卻翻湧著前所未有的劇烈波瀾,死死盯著身前這道並不算高大的背影。
死寂,籠罩了整個廣場。
所有人都如同被扼住了喉嚨,瞪大的眼睛裡充滿了極致的震撼與難以置信。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棍劈開毀滅風暴的景象,如同最荒誕的神話,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腦海中。
“清雪!”“師姐!”
短暫的死寂被打破,丹塔內幾位驚魂未定的中年丹師終於衝破了殘餘能量亂流的阻礙,臉色煞白地撲到蘇清雪身邊,手忙腳亂地取出療傷丹藥,小心翼翼地將她護在中間。他們的目光掃過淩塵,充滿了驚疑、後怕,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忌憚——那根黑棍和殘留的黑色火苗,散發出的氣息太過恐怖!
“快!先送清雪去‘冰心閣’療傷!”一位須發皆白、氣息最為沉凝的老丹師厲聲喝道,他是丹塔外院的主事長老之一,陳長老。他深深看了一眼淩塵,眼神複雜難明,“至於你…”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隨我來!解釋清楚!”
淩塵緩緩收回黝黑短棍,插入背後背囊。體內奔騰的九玄源力漸漸平複,但丹田中那輪暗金色的源火“驕陽”,卻依舊在微微躁動,如同發現了獵物的猛獸,對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縷縷精純冰魄玄陰氣充滿了吞噬的渴望。他強行壓下這股躁動,麵色平靜地對陳長老點了點頭。
蘇清雪在幾位丹師的攙扶下,深深看了淩塵一眼,那眼神中的複雜探究幾乎要化為實質,最終在丹藥的作用下,帶著重傷和滿腹疑雲,被匆匆帶離了這片混亂之地。
淩塵則被陳長老和另外兩位氣息強大的丹塔執事“請”到了丹塔一層一間布滿隔音、防護禁製的靜室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靜室中央,淩塵平靜站立。陳長老居中而坐,麵色沉凝如水,另外兩位執事分立左右,眼神銳利如鷹隼,強大的精神力如同無形的羅網,緊緊鎖定著淩塵,試圖探查他身上的每一絲隱秘。
“姓名?”陳長老聲音低沉,帶著審視。
“淩塵。”
“身份?”
“外院新生。”
“方才,你為何闖入炸爐核心?那根黑色短棍,是何物?那焚滅冰火風暴的黑色火焰,又是什麼力量?”陳長老的問題如同連珠炮,每一個都直指核心!他的目光緊緊盯著淩塵的眼睛,仿佛要洞穿他所有的偽裝。
靜室內空氣仿佛凝固了。兩位執事身上的元力隱隱波動,隻要淩塵回答稍有差池,恐怕立刻就會招致雷霆手段!
淩塵心念電轉,早已料到有此一問。他麵不改色,聲音平穩,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後怕和茫然:“回長老。弟子方才路過廣場,突聞巨響,見丹塔炸裂,能量肆虐。弟子看到蘇清雪師姐身處險境,危在旦夕,情急之下,未曾多想便衝了上去,隻想救人。”
他頓了頓,反手抽出那根黝黑短棍,雙手捧著,遞向前:“至於此物,乃是弟子在深山絕地的一處古洞遺跡中偶然所得。當時隻覺得入手沉重,材質奇特,便帶在身邊防身。弟子也不知其具體來曆,更不知它竟有如此威力。”
“那黑色火焰呢?”左側一位方臉執事厲聲追問,眼神如刀。
淩塵露出困惑之色:“弟子…弟子亦不知。方才情況危急,弟子隻想阻止那能量風暴傷害蘇師姐,下意識地將所有力量注入此棍,揮了出去…然後就看到黑光一閃,風暴被劈開了…至於那黑色火焰,弟子隻覺棍身灼熱無比,根本無法控製,也不知其來源…”
他的解釋半真半假。短棍來自古洞遺跡是真,不知具體來曆也是真。至於力量來源?九玄源火和《九玄焚天訣》是他最大的秘密,絕不可能暴露!他巧妙地將所有異常都推給了這根來曆不明的“燒火棍”,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被寶物力量反噬、同樣懵懂無知的人。
“所有力量?下意識?”陳長老眉頭緊鎖,顯然並不完全相信。他強大的精神力在淩塵身上反複掃視,試圖找出破綻。然而,淩塵體內氣血渾厚遠超淬體六星,卻並無凝元境特有的元力波動。經脈雖遍布暗金裂痕顯得古怪,但確實有被強大力量強行貫通、損傷未愈的痕跡,這與他“被寶物力量反噬”的說法似乎吻合。最關鍵的,那根黝黑短棍此刻靜靜躺在桌上,無論陳長老如何以元力、精神力探查,都如同泥牛入海,毫無反應,冰冷死寂,仿佛剛才那焚滅風暴的一棍隻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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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詭異的棍子,成了淩塵最好的掩護。
“你可知,那冰魄玄陰丹力失控爆炸,威力何等恐怖?尋常凝元境都不敢硬撼!你一個淬體境,僅憑一根來曆不明的棍子,就能劈開?”另一位麵容陰鷙的執事冷冷道,語氣充滿質疑。
“弟子當時隻想著救人,未曾考慮後果。”淩塵垂首,語氣帶著一絲“後怕”的顫抖,“或許是這棍子本身蘊藏的力量被激發…也或許是弟子情急之下爆發的潛力…弟子實在不知。”
靜室內陷入沉默。三位丹塔高層交換著眼神,精神力在淩塵身上和黑棍上來回掃視,卻找不到任何確鑿的證據證明淩塵說謊。那根棍子的確詭異,淩塵的經脈損傷也符合被強大力量衝擊的特征。更重要的是,他確實是在救人,而且救了丹塔聖女蘇清雪!
良久,陳長老沉聲開口,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帶著審視:“今日之事,疑點重重。念在你救人有功,且自身情況特殊,丹塔暫不追究你擅闖重地之責。但這根棍子…”他目光落在黝黑短棍上,“太過詭異凶險,留在你一個新生手中,恐生禍端。丹塔需暫時保管,待查明其來曆與特性後,再行定奪!”
淩塵心中微沉,但麵上不動聲色,恭敬道:“一切聽從長老安排。”交出短棍雖然可惜,但比起暴露九玄源火的秘密,這代價可以接受。況且,他隱隱感覺,這棍子與九玄源火之間似乎存在某種聯係,丹塔未必能研究出什麼。
陳長老示意一位執事收起黝黑短棍。那執事小心翼翼地用特製的隔絕玉盒將其封存,仿佛在處置一件極度危險的物品。
“此事未了,你需隨叫隨到,配合調查。另外,”陳長老深深看了淩塵一眼,“今日所見所聞,嚴禁外傳!若有泄露,後果自負!去吧!”
淩塵躬身行禮,平靜地退出了壓抑的靜室。當他走出丹塔大門,重新感受到外麵喧囂的陽光和無數道複雜探究的目光時,心中並無太多波瀾。短棍被收,是預料之中。接下來,他需要儘快找到新的修煉之地,同時,蘇清雪…這個身負冰魄玄陰體的丹塔聖女,恐怕已經對他產生了無法磨滅的懷疑和探究。
他必須更加謹慎!
……
冰心閣。
這是一處位於丹塔後方、依山而建的幽靜樓閣。通體由一種溫潤的寒玉砌成,散發著絲絲縷縷的冰涼氣息,有助於壓製火毒、穩定心神。此處是丹塔為重要人物準備的頂級療傷靜室。
最深處一間布置雅致的靜室內,寒氣氤氳。蘇清雪盤膝坐在一張巨大的寒玉床上,周身縈繞著一層淡藍色的柔和光暈,正在全力運轉功法,壓製體內狂暴的反噬之力。她臉色依舊蒼白,但嘴角的血跡已被拭去,氣息也平穩了許多。
陳長老肅立在一旁,將靜室內的問詢結果,以及淩塵的解釋,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來曆不明的古洞遺跡?被寶物力量反噬?”蘇清雪緩緩睜開雙眸,那雙清冷的眸子此刻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非但沒有釋然,反而疑雲更濃。她腦海中清晰地回放著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狂暴混亂的能量風暴中,那道義無反顧衝進來的身影,那根爆發出焚滅本源氣息的黑棍,那劈開風暴、留下琉璃焦坑的恐怖一棍!
還有…在風暴被劈開的瞬間,她體內那源自冰魄玄陰體最深處的本源寒氣,竟不受控製地產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悸動?仿佛遇到了某種宿命般的吸引與排斥!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他的說辭,看似合理,實則漏洞百出。”蘇清雪的聲音帶著重傷後的虛弱,卻依舊清冷如冰,“淬體境肉身,再強也有極限。那黑色火焰的力量層次,遠超淬體境所能駕馭!更非一件死物能夠自發釋放!他體內,定然隱藏著大秘密!那根棍子,或許隻是媒介,或者…封印?”
陳長老眉頭緊鎖:“清雪,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身懷某種強大的異火?或者…禁忌傳承?”
“不確定。”蘇清雪微微搖頭,清冷的眸光投向窗外,“但那焚滅的氣息,霸道絕倫,帶著一種…熔煉萬物的本源意誌,絕非尋常火焰。而且…”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胸口,那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奇異的灼熱感,“在他靠近,尤其是那股力量爆發時,我體內的冰魄玄陰氣…有反應。”
“什麼?!”陳長老悚然一驚!蘇清雪的冰魄玄陰體,乃是天地間最頂尖的靈體之一,本源寒氣精純至極,等閒力量根本無法引動其反應!那詭異的黑炎,竟能引動冰魄玄陰氣?這意味著什麼?相克?還是…某種更深層次的聯係?
“此事非同小可!”陳長老神色無比凝重,“我會立刻將黑棍送去內院,請幾位太上長老親自鑒定!同時,加派人手,徹查淩塵此子的底細!從他出生到進入學院前的所有經曆,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過!特彆是關於那處‘古洞遺跡’!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地方能出產如此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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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費心。”蘇清雪微微頷首,重新閉上雙眸,繼續調息。但她的心緒,卻再也無法平靜。淩塵那雙平靜得近乎漠然的眼睛,那根黝黑詭異的短棍,那焚滅萬物的黑色火星…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腦海中。還有體內那絲奇異的悸動…這一切,都指向一個巨大的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