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虹橋如同九天垂落的月華匹練,將淩塵四人包裹。空間轉換帶來的眩暈感尚未散去,腳踏實地的感覺已然傳來。冰冷、乾燥、帶著淡淡硫磺氣息的空氣湧入肺腑,取代了深淵毒瘴那令人窒息的腥甜。
這是一片巨大的、由風蝕形成的黑色岩石平台,位於荒漠絕地邊緣一處孤峰之巔。平台平整如鏡,邊緣便是萬丈深淵,昏黃的沙暴在下方肆虐,形成一片翻滾的暗紅海洋。頭頂,鉛灰色的天幕低垂,壓抑依舊,但空氣中彌漫的死氣和毒瘴濃度卻稀薄了許多。
虹橋散去,淩塵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晃,重重單膝跪地!焚炎劍斷刃插入堅硬的黑色岩石,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左肩的貫穿傷如同被烙鐵反複灼燒,深可見骨的創口邊緣,赤金色的戰戟鋒芒與深藍色的詛咒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瘋狂侵蝕著殘存的血肉生機,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撕裂靈魂的劇痛。元丹之內,一片死寂的灰敗!那道耗儘力量的詛咒印記暫時蟄伏,但元丹本身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紫金帝炎的火種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神魂燃燒帶來的空虛與刺痛如同潮水般衝擊著識海,眼前陣陣發黑。
“淩塵大哥!”蕭靈兒驚呼,小臉蒼白如紙,通靈玄陰體覺醒後的力量透支巨大,眉心那點冰藍星辰光芒黯淡,但她強撐著撲到淩塵身邊,冰涼的小手緊緊抓住他冰冷的手腕,試圖渡入一絲微弱的玄陰之力緩解他的痛苦。王虎和李芸也掙紮著爬起,圍攏過來,臉上充滿了擔憂與恐懼。
“咳…咳咳…”淩塵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都帶出紫金色的血沫,氣息微弱到了極點。他艱難地抬起頭,目光越過擔憂的同伴,落在平台中央。
那裡,姬家眾人如同融入這片孤寂天地的雕塑,悄無聲息地靜立著。
數名身著統一月白星紋袍服的老者與年輕男女,如同眾星拱月般侍立在側。他們氣息沉凝如淵,眼神銳利如鷹,帶著古族特有的、源自血脈與傳承的高傲與漠然。目光掃過重傷的淩塵等人時,如同在審視路邊的塵埃,不帶一絲波瀾。無形的威壓彌漫開來,讓本就稀薄的空氣更加凝滯。
而立於眾人之前的,正是那位如同月宮謫仙般的女子——姬紫月。
她並未看淩塵,隻是靜靜地望著遠方荒漠深處翻滾的沙暴。月白色的星紋長裙流淌著柔和的光暈,仿佛將九天星光披在了身上。青絲如瀑,僅以一支古樸的星辰玉簪鬆鬆挽起,幾縷發絲在孤峰凜冽的風中輕輕拂過勝雪的臉頰。側顏的線條完美得不似凡塵,鼻梁挺直,唇色淡如初櫻,下頜的弧度透著清冷的孤高。周身沒有強大的元力波動散發,卻自有一股與浩瀚星空同呼吸、共命運的深邃氣場。仿佛她站在那裡,便是這片天地的中心,是亙古星辰在人間的投影。
清冷,孤絕,如同懸掛於九天之上的寒月,可望而不可及。
“姬家天女…姬紫月…”淩塵心中默念,強忍著劇痛和眩暈,試圖看清她的麵容。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及那雙倒映著昏黃天幕的眸子時,心神猛地一震!
那雙眼睛…如同最純淨的寒潭,深不見底,平靜無波。但就在這寒潭深處,淩塵仿佛看到了無數星辰生滅、星河運轉的壯闊景象!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浩瀚無垠的星辰偉力,透過那雙冰冷的眸子,無聲地彌漫開來!僅僅是目光的接觸,就讓淩塵那瀕臨破碎的元丹和枯竭的神魂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力!仿佛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
紫薇星玄體!統禦星辰,映照諸天!這是比通靈玄陰體、戰血玄陰體更加古老、更加尊貴、更接近大道本源的至高體質!
就在這時!
嗡——!!!
淩塵丹田深處,那枚沉寂瀕死、布滿裂痕的紫金帝炎元丹,如同被投入了滾燙的星核熔爐,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悸動!核心那點微弱到幾乎熄滅的紫金太陽,猛地亮起一絲不屈的光芒!元丹表麵,紫金、熔金、冰藍三色光華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瘋狂流轉、碰撞!一股源自血脈、源自靈魂深處的焚天意誌,如同被挑釁的遠古帝王,轟然蘇醒!竟硬生生頂住了那股浩瀚星辰偉力的無形壓迫!
九玄源火!焚天煮海,不敬天地!縱然瀕死,其傲骨與霸道,亦不容褻瀆!
這突如其來的、源自元丹本能的強烈反抗,如同投入平靜寒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姬紫月那萬古冰封般的平靜!
她緩緩轉過身。
動作優雅而自然,卻帶著一種統禦萬物的韻律。清冷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淩塵身上。
四目相對!
淩塵渾身浴血,狼狽不堪,如同即將熄滅的殘燭,但那深陷的眼窩中,燃燒著的卻是如同熔岩般熾熱、如同寒鐵般堅硬的意誌火焰!不屈!不撓!縱然身陷絕境,元丹破碎,亦要焚儘最後一縷光熱!
姬紫月寒潭般的星眸深處,第一次清晰地蕩開了一絲漣漪!不再是之前的淡漠審視,而是帶著一絲極淡的、如同發現新奇之物的…驚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那枚瀕臨破碎的元丹內,蘊含的火焰意誌是何等霸道,何等純粹!竟能與她紫薇星玄體的本源星辰之力產生如此強烈的排斥與…吸引?那紫金火焰深處,似乎還隱藏著某種與她血脈隱隱呼應的…玄陰本源氣息?冰魄?通靈?墨玉?還有一絲…被強行壓製的詛咒之力?如此駁雜卻又奇異地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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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前所未有!
“你…”姬紫月清冷的唇瓣微啟,聲音如同冰玉相擊,空靈悅耳,卻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元丹破碎,神魂枯竭,命懸一線。體內火焰雖奇,但根基已毀,道途斷絕。”她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規,瞬間洞穿了淩塵的虛實,話語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若非紫薇星力暫時壓製你體內詛咒與異種元力的衝突,你早已爆體而亡。”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鋼針,刺在淩塵心頭!道途斷絕!這是對一個修士最殘酷的宣判!
王虎、李芸臉色慘白,眼中充滿了絕望。蕭靈兒緊緊抓住淩塵的手,小臉上淚水無聲滑落。
淩塵身體劇震,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但他眼中的火焰並未熄滅,反而燃燒得更加熾烈!他死死盯著姬紫月,沙啞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道途…斷絕?嗬…我的道…我自己走!生與死…不由天定!”
“冥頑不靈。”姬紫月眼中那絲驚異迅速褪去,重新化為亙古不變的冰冷與漠然。她似乎失去了繼續探究的興趣,目光轉向蕭靈兒,聲音依舊清冷,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奇異波動:“通靈玄陰,竟已初步覺醒?可惜,神魂透支過度,本源不穩,若無指引,終生難窺大道門徑。”
她玉手微抬,指尖一點純淨的冰藍星輝悄然凝聚,散發著溫和卻精純到極致的星辰玄陰之力。“念在同為玄陰之體,賜你一縷星輝玄陰氣,可固本培元,滋養神魂。”那點星輝如同有生命般,緩緩飄向蕭靈兒眉心。
蕭靈兒本能地感到那星輝中蘊含的浩瀚溫和之力,對她有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但看著身邊重傷瀕死的淩塵,她眼中充滿了掙紮,小手緊緊抓著淩塵的衣袖,並未立刻接受。
姬紫月見狀,黛眉微不可查地一蹙。在她看來,這是天大的恩賜,對方竟敢遲疑?古族天女的意誌,不容忤逆!
“不識抬舉。”冰冷的聲音如同寒風刮過平台。那點飄向蕭靈兒的星輝驟然加速,帶著不容抗拒的意誌,強行點向她的眉心!
就在星輝即將觸及蕭靈兒眉心的刹那!
“滾開!”
一聲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嘶吼響起!淩塵眼中爆發出最後的瘋狂!他不知從何處榨取出一絲力量,猛地將蕭靈兒護在身後!同時,那布滿裂痕、瀕臨破碎的紫金帝炎元丹,如同回光返照般,爆發出最後、也是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