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穀內,死寂如淵。骸骨壁壘的陰影如同巨大的棺槨,將這片初生的“星火”之地牢牢籠罩。昏黃天幕下,唯有玄陰地脈裂縫流淌的幽藍靈髓散發著微光,映照著穀內觸目驚心的慘烈。
淩塵躺在裂縫旁,左肩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被一層薄薄的紫藍色光膜覆蓋。那是姬紫月以新生星玄之力混合玄陰寒氣編織的封印,勉強隔絕著詛咒黑紋的侵蝕和戰血煞氣的肆虐。然而,光膜之下,那如同活物的詛咒黑紋仍在緩慢蠕動,每一次細微的抽搐,都讓昏迷中的淩塵眉頭緊鎖,發出無意識的痛苦悶哼。星丹的跳動微弱而紊亂,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姬紫月盤坐在旁,臉色蒼白如紙,比身下的玄冰更甚。眉心那新生的紫薇星印光芒黯淡,每一次維持封印的力量輸出,都讓她剛剛重塑的本源傳來枯竭般的劇痛。她緊咬著下唇,滲出血絲,清冷的星眸死死盯著淩塵的傷口,眼神專注得近乎偏執,仿佛要將自己最後一絲生命力也融入那封印之中。
“紫月師姐…你歇會兒吧…”王虎拖著傷腿,端著一碗用寒露浸過的碎骨熬成的渾濁骨湯,聲音沙啞而擔憂,“師兄的封印…我來看著…”
“不用。”姬紫月的聲音輕若蚊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玄陰寒氣與我的星玄之力交融,方能勉強壓製詛咒…你…幫不上忙。”她微微側頭,看向另一側。
骨山祭壇上,蘇清雪依舊昏迷。李芸跪坐在旁,用浸透寒露的布巾一遍遍擦拭她毫無血色的臉頰和眉心那裂痕蔓延的冰魄印記。布巾上沾染的淡金色血跡,如同凋零的星屑。李芸眼中滿是絕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蘇清雪的生命氣息如同退潮般流逝,那丹道根基的裂痕,正一點點吞噬著她的生機。
巨大的頭骨眼眶內,蕭靈兒小小的身體蜷縮得更緊,如同失去溫度的雛鳥。眉心那點純淨的通靈印記,光芒微弱得幾近熄滅。透支本源的沉睡,讓她對外界的一切毫無知覺。天空中,僅存的數十頭凶禽盤旋著,發出低沉哀傷的鳴叫,如同守靈的悲歌。
整個焚天穀,彌漫著一種沉沉的暮氣。星火初燃的銳氣,被鮮血、傷痛與絕望衝刷得所剩無幾。那崩塌的穀口,如同敞開的傷口,暴露在葬神山脈冰冷的死氣之中。王虎曾試圖用散落的骸骨勉強修補,但麵對真正的強敵,這脆弱的屏障形同虛設。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每個人的心臟。
葬神山脈,西溟帝國臨時營地,帥帳。
壓抑的氣氛幾乎凝成實質。帥帳中央,秦洛瑤端坐在冰冷的玄鐵座椅上,那身象征督軍威儀的暗紅鱗甲已被卸下,換上了一套素淨的白色布袍,卻更襯得她臉色蒼白如雪,毫無血色。強行逆轉“焚天滅世戟”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時刻啃噬著她的經脈和戰血玄陰本源。更深的寒意,源自靈魂深處——那份染血的密令,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凍結了她的心臟。
帥帳內,拓跋昊並未在座。取而代之的,是四名如同鐵塔般矗立、全身籠罩在暗沉無光、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墨鱗重甲中的身影。他們麵甲落下,隻露出一雙雙毫無感情、如同寒潭死水的眼眸。氣息深沉晦澀,如同潛伏的毒蛇,赫然都是元皇境巔峰的強者!正是西溟皇室最神秘、最冷酷的爪牙——幽影衛!
為首一名幽影衛,手持一枚流轉著暗金蟠龍紋的令牌,聲音如同兩塊生鐵摩擦,冰冷得不帶一絲人味:
“奉陛下密令!原黑魘軍督軍秦洛瑤,統軍不利,臨陣縱敵,致二皇子殿下重傷,罪無可赦!即刻剝奪督軍之職及一切特權!由幽影衛押解,即刻啟程,返回帝都…聽候陛下發落!焚天穀事宜,移交二皇子拓跋昊殿下全權處置!不得有誤!”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紮在秦洛瑤心上。剝奪兵權!剝奪戰血玄陰體的特權!押解回都!如同囚犯!而這一切的根源…竟是那個被她保護、卻反噬她的“好弟弟”拓跋昊!
“神魂受穢火侵蝕…重傷…幾近癲狂?”秦洛瑤心中冷笑,冰寒刺骨。好一個趙家!好一個借刀殺人!好一個…一石數鳥的毒計!她幾乎能想象出,此刻的拓跋昊,恐怕正在某個營帳中,享受著“受害者”的待遇,暗中得意地清點著接手黑魘軍的權柄,等待著將她徹底踩入塵埃!
憤怒如同岩漿在胸腔沸騰,卻被冰冷的絕望死死壓製。幽影衛…直屬父皇,隻聽帝令!反抗,等同於叛國!她殘存的戰力,不足以抗衡四名元皇巔峰的幽影衛!更何況…道心深處那絲因淩塵而起的悸動與不忍,此刻竟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何其諷刺!
秦洛瑤緩緩抬起眼簾,那雙曾映照戰火、銳利如星的眼眸,此刻隻剩下冰冷的死寂與…一絲被徹底背叛的蒼涼。她沒有爭辯,沒有反抗,隻是極其緩慢地、用儘全身力氣,挺直了那傷痕累累卻依舊驕傲的脊梁。
“本宮…遵旨。”她的聲音嘶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最後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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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影衛首領微微頷首,毫無感情地一揮手:“帶走!”
兩名幽影衛如同鬼魅般上前,動作迅捷而冷酷,一左一右扣住了秦洛瑤的雙臂!冰冷刺骨的墨鱗重甲觸碰到她虛弱的身體,帶來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羞辱!秦洛瑤身體猛地一僵,貝齒緊咬下唇,一縷鮮血順著蒼白的唇角溢出。她沒有掙紮,隻是閉上雙眼,任由那冰冷的鐐銬鎖住她的手腕。沉重的玄鐵鐐銬上,銘刻著壓製元力的符文,瞬間讓她本就虛弱的戰血玄陰本源變得更加滯澀。
“皇姐…一路…走好。”帥帳簾門掀起,拓跋昊那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與怨毒的聲音傳來。他站在門口,臉上帶著虛假的關切,眼中卻閃爍著殘忍的快意。
秦洛瑤沒有睜眼,也沒有回應。她如同失去靈魂的精致木偶,被兩名幽影衛架著,拖出了帥帳,拖向那早已備好的、如同移動囚籠般的玄鐵囚車。營地裡,無數黑魘軍士的目光投射過來,有疑惑,有不解,更有…深深的失望與茫然。他們曾經追隨的、如同戰神般的督軍…竟成了階下囚?
冰冷的夜風卷起秦洛瑤散亂的長發,素白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她最後看了一眼焚天穀的方向,那裡一片死寂,如同巨大的墳墓。一絲極其微弱、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不甘與牽掛…在她冰冷的心湖中,悄然劃過,隨即被更深的絕望淹沒。
囚車啟動,在四名幽影衛的嚴密看守下,碾過冰冷的岩石,朝著葬神山脈之外,朝著未知的黑暗命運…緩緩駛去。
焚天穀,子夜。
玄陰地脈的幽藍光芒,成為穀內唯一的光源。死寂如同濃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連盤旋的凶禽都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