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輕微的顛簸像搖籃般舒緩,白夜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窗外的陽光透過他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徐哲注意到他握著的礦泉水瓶慢慢從指間滑落,連忙伸手接住。
“他睡著了。”徐哲小聲說,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
李昊從前排回過頭,目光落在白夜安靜的睡顏上。少年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黑發柔軟地貼在額前,看起來比平時更加稚嫩。
“讓他多睡會兒。”李昊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這幾天考核太累了。”
王凱輕笑著搖頭,從背包裡拿出一條薄毯遞給徐哲:“給他蓋上,空調有點涼。”
徐哲小心翼翼地展開毯子,動作輕柔得像在拆一枚炸彈。當毯子碰到白夜肩膀時,少年的眉頭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開來,無意識地往溫暖源靠了靠。
——
夢境最初是零碎的畫麵——陰冷的走廊,發黴的牆壁,永遠空蕩蕩的胃。七歲的白夜蜷縮在孤兒院儲物間的角落,懷裡緊緊抱著一本破舊的《軍事百科》。書頁上滿是稚嫩的筆記,每個武器型號旁邊都仔細標注了參數。
“又躲在這裡看書!”院長的皮帶抽在瘦弱的背上,發出清脆的“啪”聲,“今天的活乾完了嗎?”
小白的嘴唇咬出了血,卻倔強地不肯哭出聲。月光從高窗灑落,照在他纖細的手臂上——那裡還沒有傷疤,隻有孩童特有的柔軟肌膚。
“怪物!”其他孩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整天不說話,看著人就發冷!”
小白的指尖在書頁上收緊,留下一道皺痕。
夢境突然扭曲變形。成年的白夜猛地發現自己站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耳邊是震耳欲聾的炮火聲。他低頭看去,自己穿著熟悉的作戰服,這是他前世死前穿的那套,戰術手套上沾滿血跡。
“白夜!三點鐘方向!”
老鷹的聲音從右側傳來。白夜條件反射地翻滾到掩體後,一梭子彈擦著他的戰術靴射入地麵,激起一片塵土。他舉起手中的qbz95,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這把槍的保險裝置。
“該死!”他咒罵著,手指在槍身上摸索。
“小心狙擊手!”毒蛇的警告剛出口,他的頭顱就像西瓜一樣炸開。鮮血和腦漿呈放射狀濺在白夜臉上,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帶著濃重的鐵鏽味。
“醫療兵!琉璃中彈了!”
白夜轉頭看見琉璃倒在血泊中,腹部有個碗口大的窟窿,腸子從破裂的作戰服裡漏出來。他想衝過去,卻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氣浪掀翻。
“彆...過來...”琉璃吐著血沫,顫抖的手指向他身後,“跑...小白...跑...”
又是這個昵稱。白夜想不通為什麼每個時空的人都這樣叫他,明明他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保護的孩子。
“轟!”
一發迫擊炮彈落在不遠處。等白夜從耳鳴中恢複視力,琉璃已經變成了一具殘缺的屍體,隻有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還睜著,瞳孔擴散,凝固著最後的關切。
煙霧中,灰狼拖著斷腿爬到他身邊,作戰服被鮮血浸透,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紅的痕跡。
“彈...彈匣...”灰狼從戰術背心裡掏出一個壓滿子彈的彈匣,塞進白夜手裡,“最後...一個...”
白夜接過彈匣,手指碰到對方染血的手掌。那種溫度燙得他心頭一顫,仿佛摸到了一塊燒紅的炭。
“獵豹來了...”灰狼突然繃直身體,眼中閃過驚恐,“小...心...”
陰影中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獵豹——那個曾經和他們同生共死的戰友,現在用hk416抵著灰狼的太陽穴。槍管在灰狼的太陽穴上壓出一道凹痕。
“好久不見啊,白夜。”獵豹的聲音甜得像塗了蜜的刀,“告訴我基地最裡麵那間房間的密碼,我就放了他。”
白夜的槍口在兩人之間搖擺。汗水流進眼睛,刺痛得他想流淚。這個場景如此熟悉,仿佛已經重複了千百遍,每次都以最壞的結果收場。
“白夜,彆讓他們得逞...”灰狼突然大喊,聲音嘶啞,“記得...記得我們...的誓言...”
寒光閃過。白夜眼睜睜看著戰術匕首劃過灰狼的脖頸,動脈血噴出兩米多遠。頭顱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紅的弧線,最後滾落到他腳邊。那張總是對他笑的臉上,還保持著最後的決絕。
“是你害死了他。”獵豹拎起滴血的頭顱,像展示戰利品般在白夜麵前搖晃,“看啊,他的眼睛還在瞪著你呢。”
頭顱的嘴唇突然蠕動起來,發出詭異的咯咯聲:“是...你...”
“是你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