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食堂的吊扇緩慢地旋轉著，風葉被油煙熏得發黃，發出“吱呀吱呀”的金屬摩擦聲。
熱浪從窗縫鑽進來，把本就不寬敞的空間烘得像蒸籠一樣。每轉一圈，扇葉帶下來的氣流都像是死水裡攪出的漣漪，無力地拍在士兵們額頭上，帶不起一絲涼意，反倒讓人更覺煩躁。
電視機裡，新聞女主播用機械化的聲音繼續播報著：“...爆炸現場發現大量化學原料，專家推測可能是違規儲存導致的意外事故...”
“啪！”
李昊手中的不鏽鋼餐勺突然折斷，尖銳的金屬邊緣刺入他的掌心，鮮血滴落在已經冷透的飯菜上。這個平日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血狼隊長，此刻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握著斷勺的手指不受控製地痙攣著。
“隊長？”坐在對麵的王凱猛地放下筷子，犀利的目光掃過李昊流血的手掌，“那個坐標...”
“我說了閉嘴！”李昊突然暴喝一聲，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整個食堂瞬間安靜下來，其他桌的士兵們驚愕地轉頭看向這邊。
角落裡，六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他們的隊長。方烈最先忍不住，一把推開餐盤站了起來，金屬餐盤在桌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老李，”方烈的聲音壓得極低，但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小白到底去哪了？這他媽都兩個多月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林濤“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所有人的餐盤都跳了起來。他此刻雙眼通紅：“今天你要是不給個交代，老子就...”
“就怎樣？”李昊緩緩抬起頭，眼睛裡布滿血絲，“違抗軍令？擅自行動？”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你們他媽的都是這樣當特種兵的？！”
這句話像導火索般點燃了壓抑已久的怒火。楊毅直接掏出手槍拍在桌上，黑黝黝的槍口有意無意地指向李昊：“去他媽的軍令！那是小白！是白隊的孩子！”
餐廳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徐哲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的臉色蒼白得像是失了血，額頭滲出冷汗，嘴唇微微顫抖著，像極了風中的枯葉。喉嚨裡像被堵住了一樣，哪怕想開口，聲音也像被什麼扼住，半個字都擠不出來。
“我去訓練場。”徐哲最終隻擠出這麼一句，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李昊厲聲喝道，聲音裡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所有人，跟我去會議室。現在！”
當厚重的防彈門在身後關閉時，六個人將李昊團團圍住。王凱直接切斷了會議室的所有監控線路，方烈啟動了電子乾擾裝置。
“現在可以說了吧？”周陽的聲音帶著醫者特有的冷靜，但微微發抖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作為隊醫，我有權知道每個隊員的健康狀況。”
李昊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憤怒的麵孔，最後落在縮在角落的徐哲身上。年輕的突擊手靠在牆角，雙手死死攥著作戰服的下擺，指節泛白。
“這是絕密任務。”李昊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白夜主動請纓...去蝰蛇的藥品工廠臥底。”
一陣死寂。
“臥底？！”方烈最先爆發，一把揪住李昊的衣領將他抵在牆上，“你他媽讓他一個人去毒窩當臥底？！他才十七歲！十七歲！”
王凱死死按住方烈的肩膀：“冷靜點！小白是自願的！他有這個能力！”
“自願？”徐哲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他。他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他們是不是用他父親的事刺激他了？是不是？”
李昊的沉默證實了這個猜測。徐哲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衝上前一拳砸在李昊臉上。
“砰！”
李昊沒有躲閃，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拳。鮮血立刻從他嘴角溢出，但他依然站得筆直。
“徐哲！”王凱急忙攔住還想繼續動手的戰友，“你他媽給我冷靜！”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徐哲歇斯底裡地吼道，眼淚終於奪眶而出，“你們知道那些毒販都是什麼畜生嗎？他們會給小白注射藥物...會用各種手段折磨他...”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他是我...是我...”
會議室裡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是我喜歡的人啊...”徐哲跪倒在地，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我從新兵連開始就...就...”
林濤突然轉身，一拳砸在防彈玻璃上，鋼化玻璃頓時裂成蛛網狀。鮮血順著他的指關節滴落，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周陽默默走向醫藥櫃，開始準備強心劑和血袋。他的手穩得可怕，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眼中閃爍的淚光。
“我要黑進航運係統。”方烈抹了把臉，聲音沙啞，“如果有可疑集裝箱...”
“我去聯係邊境巡邏隊。”王凱掏出了衛星電話，手指微微發抖，“老林，你去準備車輛和裝備。”
林濤一言不發地走向武器櫃，開始檢查槍支。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裡格外刺耳。
三天後，作戰會議室裡的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每個人麵前都堆滿了資料和地圖，徐哲的眼睛已經腫得幾乎睜不開，但他仍然死死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漁村分布圖。
“還是沒有消息...”周陽疲憊地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他麵前的醫療箱裡，強心針和血袋整齊地排列著，已經準備了整整五套。
方烈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最後一段代碼，頹然靠在椅背上：“所有航運記錄都查過了，邊境所有監控都翻遍了...沒有...沒有任何線索。”
林濤從訓練場回來，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訓練場的二十根單杠全部被他徒手掰斷，金屬扭曲的痕跡觸目驚心。
“再給我三天。”徐哲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得不成人樣，“下遊還有七個漁村沒查...”
李昊站在窗前，背影顯得異常孤獨。三天來他沒合過眼，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繼續找。”他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活要見人...”
沒有人接話。會議室裡的電子鐘跳動著，顯示著無情流逝的時間。
三天了，還是沒有白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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