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的午夜,萬籟俱寂的基地突然被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撕裂。
徐哲從陪護椅上猛地彈起,後腰撞翻了旁邊的水杯。玻璃碎裂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但他顧不上這些——眼前的一幕讓他的血液瞬間凝固成冰。
白夜站在房間中央,輸液架被他掄起砸向牆壁,金屬杆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懸掛的藥袋“啪”地爆裂,藥液像鮮血般噴灑在雪白的牆麵上。
“小白!”徐哲衝上前,卻在三步外硬生生刹住腳步,作戰靴在地板上磨出刺耳的聲響。他的喉嚨發緊,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
白夜緩緩轉過頭,月光從窗外斜射進來,將他的臉分割成明暗兩半。
沒有幻覺時的狂亂眼神,沒有崩潰時的歇斯底裡,隻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但他的身體在劇烈顫抖,每一塊肌肉都在痙攣,像是承受著無形的千刀萬剮。冷汗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彙成一小片水窪,倒映著天花板上搖晃的燈光。
“出去。”白夜聲音嘶啞,像是砂紙摩擦過粗糙的金屬。
他的手指死死掐著自己的大腿,指甲已經陷入皮肉,鮮血順著褲管蜿蜒而下,在淺色病號服上暈開觸目驚心的紅痕,“徐哲...求你...出去...”
徐哲從未見過這樣的白夜。
少年站在滿地狼藉中,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柄寧折不彎的劍。但他的眼睛裡麵盛滿了令人窒息的痛苦,瞳孔緊縮,眼白布滿猙獰的血絲。
“我不走。”徐哲向前一步,聲音比他想象中更堅定,儘管他的手指在不受控製地顫抖,“告訴我你需要什麼。任何事,隻要我能——”
白夜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而紊亂,他踉蹌著後退,撞翻了器械推車。手術器械“嘩啦”一聲散落一地,其中一把閃著寒光的手術刀滑到他腳邊,刀刃反射的月光在他臉上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
“疼...”這個音節像是從他齒縫裡硬擠出來的,帶著鐵鏽般的血腥氣,“全身...都在疼...每一寸...每一根骨頭...”
徐哲這才注意到白夜的反常——他的肌肉在痙攣,脖頸上的青筋暴起如虯枝,但除了最初那個“疼”字,他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就像過去訓練時受傷那樣,白夜總是咬緊牙關,把所有的呻吟都咽回肚子裡,直到嘴角滲出血絲。
“周陽!李昊!”徐哲轉頭朝門外大喊,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回蕩,震得他自己的耳膜生疼,“快來!現在!”
白夜突然跪倒在地,膝蓋重重砸在玻璃碎片上也渾然不覺。
鋒利的碎片刺入皮肉,鮮血立刻洇透了病號服,但他似乎感覺不到這微不足道的疼痛。
“殺了我...”他終於崩潰地嗚咽出聲,聲音支離破碎,像是從地獄最深處傳來的回聲,“真的求你們...殺了我...太疼了...我受不了了...”
當李昊帶著其他人衝進醫務室時,防爆燈刺眼的光束照亮了讓他們永生難忘的一幕——白夜抓起地上的手術刀,刀尖在月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寒光,毫不猶豫地向自己的咽喉刺去!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軌跡。
“不!”李昊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他直接伸手抓住了刀刃。
鋒利的刀尖刺穿他的手掌,鮮血噴湧而出,在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但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另一隻手一把將白夜按進懷裡,力道大得幾乎能聽見骨骼相撞的悶響。
白夜拚命掙紮,指甲在李昊脖子上抓出深深的血痕,傷口處立刻滲出細密的血珠。他的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放開!放開我!”他嘶吼著,聲音裡帶著令人心碎的絕望,“我受不了了...太疼了...每一秒都像在燒...在炸...全身的骨頭都被碾碎了...”
李昊隻是收緊手臂,任憑鮮血從手掌的傷口汩汩流出,染紅了兩個人的衣襟。溫熱的血液滴落在白夜蒼白的臉上,像是某種詭異的圖騰。
“我們不會放棄你。”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像暴風雨中永不熄滅的燈塔,“永遠不會。”
周陽已經準備好了鎮靜劑,針管裡的液體在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但遲遲沒有下手——他知道,這一針下去,白夜又要回到那個充滿噩夢的黑暗世界,繼續與無形的惡魔搏鬥。
“殺了我...求你們殺了我...”白夜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變成一種令人心碎的嗚咽。
他的掙紮變得無力,但痛苦似乎更加劇烈,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像是要把自己揉碎,脊柱的輪廓透過病號服清晰可見,“為什麼...不讓我死...比地獄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