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大禮堂的穹頂高得令人眩暈,十二盞水晶吊燈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白夜坐在前排中央的位置,能清晰地看到講台上大隊長胸前那枚二等功勳章的反光——那是十五年前邊境反擊戰中獲得的,此刻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台下坐滿了各部隊的軍官,空氣裡彌漫著皮革、汗水和金屬拋光劑混合的氣味。白夜注意到第三排有個年輕的女軍官正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鋼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異常清晰。
“全體起立!”
隨著執行官的口令,近千人同時站起的聲音如同海潮。大隊長邁著標準的正步走上講台,軍靴在地板上敲出沉悶的聲響。白夜注意到他今天特意佩戴了全套勳章,連袖口的金線都熨得筆挺。
“關於x月x日邊境反恐行動總結。”
大隊長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禮堂,白夜能聽見身後有人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血狼小隊成功攔截並殲滅"鐵幕"雇傭兵分隊,擊斃敵方31人,繳獲軍火若乾。”
台下響起零星的掌聲,但很快又安靜下來。大隊長翻開第二頁文件時,紙張摩擦的聲音被麥克風放大,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其中,兩名隊員違反指揮作戰原則,擅自行動,摧毀敵方境內據點,擊斃敵方25人。”
白夜感覺到徐哲的右手突然攥緊了椅子扶手,木質結構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大隊長銳利的目光掃過來時,白夜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
“按軍紀,警告處分一次。”
禮堂瞬間陷入死寂。白夜能聽見自己平穩的心跳聲,也能聽見身旁李昊壓抑的呼吸——隊長的傷口還沒完全愈合,每次深呼吸都會牽動腹部的貫穿傷。
“但是——”
大隊長突然合上文件夾,“啪”的一聲響如同驚雷。他嘴角微微上揚,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
“這一戰,打得漂亮!”
全場瞬間沸騰。後排有個年輕的少尉激動地站了起來,被身旁的戰友急忙拉回座位。大隊長抬手示意安靜,但眼中的笑意已經藏不住了。
“特此報功!血狼小隊全員記三等功一次!李昊指揮有方,給予提前晉升考核資格!白夜、徐哲,作戰英勇,記個人二等功!”
掌聲如雷般炸響,持續了整整兩分鐘。白夜看見前排的幾位首長都在微笑點頭,而那個做記錄的女軍官已經扔掉了鋼筆,用力鼓掌到掌心通紅。
“徐哲晉升少尉,白夜晉升中尉。”大隊長突然提高音量,“希望你們記住——紀律是鐵,但血性,是軍人的魂!”
最後一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白夜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想起那天在雪地裡,李昊的血是怎樣染紅了大片積雪。
小會議室裡彌漫著檀木的香氣,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紅木會議桌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大隊長從保險箱裡取出一個紅絨盒子,裡麵整齊排列著六對新肩章。
“李昊,出列。”
李昊向前一步,作戰靴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聲響。大隊長繞到他身後,手指輕輕拂過右肩的布料——那裡本該有上尉肩章,現在隻剩幾道被暴力扯斷的線頭。
“傷怎麼樣了?”大隊長低聲問,手上的動作卻很利落,新肩章的彆針已經穿過了布料。
“報告,能跑五公裡了。”李昊的聲音帶著笑意。
大隊長哼了一聲:“我聽說醫療部給你下了三次臥床令。”他轉到李昊麵前,親手為他戴上左肩的肩章,“那個扯掉你肩章的雇傭兵,最後怎麼處理的?”
白夜注意到李昊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死了。”
“怎麼死的?”
“子彈從下巴貫入,天靈蓋飛出。”李昊平靜地說,“白夜開的槍。”
會議室裡突然安靜得可怕。大隊長的手頓了頓,最終隻是拍了拍李昊的肩膀:“新的肩章我讓人加厚了襯布,沒那麼容易扯掉。”
輪到白夜時,大隊長盯著他看了很久。陽光照在年輕人蒼白的臉上,勾勒出他略顯消瘦的輪廓。
“知道為什麼給你中尉嗎?”大隊長突然問。
白夜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