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雀:[首先,人為什麼要打招呼?]
黑雀:[肯定都會說因為這是禮貌啊,對吧。可我正是理解不了禮貌。]
黑雀:[什麼叫禮貌呢?見麵叫一聲名字,問一聲好,或者點頭、微笑、俯身、鞠躬,這樣就可以叫做禮貌嗎?這就是尊重嗎?]
黑雀:[為什麼說“謝謝”“你好”這種詞就代表有禮貌呢,那隻是一個詞不是嗎?為什麼說了就是有禮貌的?]
黑雀:[我理解不了禮貌這個詞,我隻能理解尊重。我覺得見麵問好不代表真的尊重這個人,要是我表麵態度畢恭畢敬,禮數做得滴水不漏,這就可以說明我真的尊重你嗎?要是我轉頭變臉罵你呢?]
黑雀:[然後都會說,因為這就是做人的基本規範啊,生下來都要學習這些,你好、謝謝等等,學了這些才叫做人,否則就是沒禮貌、沒家教的人。]
黑雀:[那麼“沒家教”這個概念又是從何來呢?每個人的家教都不一樣不是嗎,因為每個人的家人都是不同人,如果我習慣的標準和彆人習慣的標準不一樣,我是不是就成了沒家教的人?]
黑雀:[可我經常覺得彆人不尊重我。比如因為“地位”比我高就使喚我去跑腿,這有什麼道理呢?地位高的人沒手沒腳嗎?我欠他們什麼嗎?如果是幫忙我當然可以了,可那些人的態度就是把我當奴隸。大家卻都覺得這種事是對的。那麼我也可以說那些“地位高”的人沒禮貌、沒家教嗎?]
黑雀:[況且我從來不覺得有地位,我覺得就是平等的。]
黑雀:[我覺得禮貌隻是用來羞辱人的詞,因為人最基本的就是禮儀,隻要是不喜歡這個人,就可以用沒禮貌來攻擊,這是最能讓人覺得被侮辱的。]
黑雀:[為什麼人會覺得見麵被叫一聲就是被尊重呢?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我理解的叫人是我要找這個人,我就會叫一聲名字,然後說我要講的事,或者很久沒見了,上去叫一下。每天都見麵,又沒有要講的事,為什麼要叫彆人一聲啊?]
黑雀:[學校裡老師會問我為什麼不打招呼。為什麼要打呢?我又沒有事情找他們,為什麼要叫一聲人的稱呼或者名字,然後就走開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真的無法理解,彆人又不找我叫我一聲乾什麼呢?這個舉止的意義和含義是什麼?]
黑雀:[比如我走一段路,是要去一個地方;我拍一下一個人的肩,是有事要告訴他;我叫一下一個人的名字,是有話要對他說。那麼我什麼也不說,隻是叫一下名字,意義是什麼呢?為什麼要這麼做啊?很奇怪不是嗎?]
黑雀:[禮貌到底是為什麼啊?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存在?禮貌到底是什麼意思?到底有什麼意義?]
黑雀:[而且為什麼不生氣就叫有涵養啊?我這輩子都理解不了,彆人做了讓你生氣的事你還不能生氣,這叫做涵養?]
黑雀:[我實在是……我覺得那些“禮儀”“懂事兒”全是神經病的東西,那就是在討好人啊,你活著就是為了舔彆人的嗎?而且彆人都舔了你不舔,就會說你蠢,變著法對你降低評價,所以人就是要學會如何當好一條狗,當不了這個狗就會被覺得反感,是這樣的嗎?]
黑雀:[餐桌禮儀又是個什麼莫名其妙的規定呢?為什麼那樣做一下就是有禮儀的,不做就會被說沒家教。那我可不可以也規定一個禮儀是吃飯必須用手直接抓呢?要是用了餐具就是沒家教。這樣也可以嗎?那些禮儀都是誰規定出來的啊?為什麼我們必須都要照做?]
黑雀:[人為什麼非要做成什麼?為什麼非要把孩子培養成什麼樣的人,不這麼做又怎麼了?]
黑雀:[我知道自己這些想法很奇怪,所以也無法跟人說,隻能跟著周圍人去做,彆人都做什麼,我就跟著做就好了。我也會跟人打招呼,可我完全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黑雀:[我的很多反應都跟彆人不一樣,比如受了罰以後為什麼要笑呢?我看彆人都會笑,每次都這樣,我就很不理解,被罰了有什麼好笑的呢?我發現我跟彆人不一樣以後,就跟著彆人學,結果我模仿出來的全都不合時宜,反而讓彆人覺得我更奇怪、更不尊重人了。]
黑雀:[真的是很多次這樣了,我想說我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啊,我明明是跟著你們做的,怎麼你們做的時候彆人都覺得很正常,我一做就不對了呢?]
黑雀:[我不懂為什麼我吃自己家的錢買來的東西會被說“吃獨食”,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啊,為什麼不主動分給彆人就會被說沒禮貌呢?我覺得這麼想的人才沒禮貌啊,這不就相當於想白吃彆人的沒吃成,還責怪彆人嗎?]
黑雀:[如果是一起花錢買的東西,當然應該一起吃了,可是我自己的東西為什麼非要主動去給彆人分啊,而且都說那是禮貌,彆人不吃也要問一聲,為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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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雀:[這個舉動有任何意義嗎?怎麼問那一句話就叫做禮貌了呢?]
黑雀:[很奇怪啊,那我家住的房子不邀請人進來住就是沒禮貌嗎?我身上穿的衣服不分給彆人就是沒禮貌嗎?怎麼就跟口吃的過不去了呢?]
黑雀:[既然覺得人類應該互相分享,那怎麼還對彆人那麼差呢?那爭搶資源的時候怎麼不說要懂得分享了?所以把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擺出來分享,這個人就會被稱為大方了,這為什麼啊?]
黑雀:[為什麼社會對人的評判標準就是禮貌呢?我見過很多人都很有所謂的禮貌,可他們轉頭就去淩辱彆人了,這樣也可以嗎?這樣都叫有禮貌嗎?]
黑雀:[好像去傷害彆人這件事完全不會被放在衡量人的標準中,都沒人在乎這個人去做了很多不好的事,隻要有那種麵上的禮貌就好了。]
黑雀:[真的很奇怪啊,傷害彆人的人還可以被評價為優秀嗎?]
黑雀:[為什麼這不在評價人的標準中呢,是因為大多數人都很享受於折磨彆人嗎?]
黑雀:[我無法理解節日、儀式,我不懂有什麼意義,為什麼要過節呢?我覺得每天都是一樣的,為什麼過節就要說祝福呢?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黑雀:[還有嚴厲這個詞,是我最理解不了的,我覺得能做到就是能做到,做不到就是做不了,難道被吼幾句就一下成天才了嗎,根本不會有任何改變啊,所以嚴厲有什麼用呢?]
黑雀:[我也理解不了無意義的懲罰。我願意受能幫助我變好的懲罰,那才是有意義的、對我好的,如果我被罰了反而狀態更糟糕了,這不是變相的施虐嗎?隻是套了個教育的殼而已。]
黑雀:[羞辱又有什麼意義呢?被羞辱了就一下什麼都會了嗎?那我要是去羞辱一下懲罰我的人,往臉上扇幾巴掌,是不是那個人就不用在這裡教我了,就可以瞬間登上世界的最高峰了呢?]
黑雀:[與其罵上好幾個小時浪費時間,為什麼不直接把方法清楚地講出來呢,那樣才是能讓人變好的根本啊。]
黑雀:[堅強這個詞又算什麼呢?不哭就是堅強嗎?那我把淚腺拔了,我是不是就是全世界最堅強的人了?不哭隻是因為這個人就是不會想哭,或者很蠢、很沒自尊不是嗎?怎麼就成堅強的表現了?]
黑雀:[而且哭了說不堅強,不哭說不知羞恥、臉皮厚,那我真不知道我怎麼辦了,半哭不哭嗎?稍微哭一點,控製著程度嗎?還是表現得愧疚一點,這樣就可以不被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嗎?]
黑雀:[被侮辱了以後毫無反應,這就叫做堅強了?這怎麼是堅強呢?這是已經不算個人了啊,要麼就是情緒早就被磨沒了,這是很恐怖的狀態啊,都把人搞得這麼糟糕了,還覺得這是人應該有的樣子嗎?]
黑雀:[人為什麼不能哭呢?為什麼不能想哭的時候就哭出來?為什麼一定要躲起來,背著人哭?為什麼哭了還要道歉?]
黑雀:[看見人哭就生氣是我覺得最神經病的,有什麼可生氣的呢?氣你自己傷害了彆人嗎?氣這個人沒聽你的指揮忍住哭嗎?氣你不敢、不能在人前哭,而這個人敢嗎?]
黑雀:[什麼叫承受能力呢?像塊木頭一樣砍不死就叫承受能力強嗎?]
黑雀:[還有一個人沒做好"事,為什麼要責怪呢?為什麼要訓斥呢?難道不該安慰嗎?他都已經那麼難受了,為什麼還要上去怪一通啊?]
黑雀:[人為什麼要嘲笑人啊?為什麼要那麼做?而且我發現幾乎所有人都會本能地這麼做,可我不會啊,為什麼要嘲笑?難道是我不正常嗎?]
黑雀:[為什麼很多人那麼看重態度呢?那有什麼用呢?我把態度做好,但是真正的事什麼也做不好,這就行了嗎?那種虛假的做給人看的東西有什麼用啊?]
黑雀:[都說就算什麼都做不好也得有個端正的態度,可事實就是沒有用啊,什麼結果都沒得到,還把態度做那麼好,那不是更會讓人崩潰嗎?這樣對這個人真的好嗎?]
黑雀:[我聽到彆人說出一句話,我的認知就被覆蓋一次,我會覺得全是自己做錯了,於是按照這個人說的做,結果做著做著另一個人說的又不一樣了,那我到底要怎麼辦呢?正確的事真的存在嗎?我怎麼知道彆人教我的到底對不對?就是我的家人,也可能教給我完全錯的事啊,因為他們當年學的就是錯的,他們還意識不到。]
黑雀:[很多在我眼裡很嚴重的事,我發現彆人見到了都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我才是不正常的。可我真的覺得很痛苦啊,為什麼大家都能做到視而不見呢?]
黑雀:[我是完全混亂的狀態,我不知道我下一秒又會做出什麼跟彆人完全不一樣的事,為什麼我會這樣呢?為什麼我的腦子不能和其他人一樣不加思考地接受一切呢?彆人好像根本不在乎理不理解,都能直接照做,可我真的不行,我不理解是做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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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雀:[我每天都得在心裡想著,如果是彆人這時會怎麼做,然後才能做出下一步行動,結果很多時候都模擬錯了。]
黑雀:[為什麼人在看到彆人的痛苦時,反而會露出笑容呢?]
黑雀:[我真的太恐慌了,好像我是另一個物種,我的本能反應怎麼總和彆人不一樣,我怎麼就是不能和彆人一樣生活。]
黑雀:[我的家中世代從事藝術教育工作,其實最初要開始學習的時候,我感興趣的是另一門樂器,可我沒得選的,家人讓我練什麼,我就隻能練什麼。]
黑雀:[我到現在連那個樂器的名字都無法說出來,看到那兩個字我都會反胃,真的太惡心了,我覺得那些酷刑都不如這個折磨人,如果要懲罰人,還不如給鎖起來隻讓練習,也彆用什麼刑了。]
黑雀:[我的每天就是被摔門大吼,扔下一句“今天不練就不要吃飯了,啥都彆乾了”,然後過不了多久繼續回來把一堆打印紙扔到我臉上,對著我怒罵暴吼,我的眼睛被紙角戳到過好幾回,就是這種生理反應的流淚也是不被允許的,不然我就會聽到更為恐怖的侮辱聲。]
黑雀:[他們到底為什麼不會被抓起來呢,我真的很不解啊,是監獄裡住得太滿了,沒有他們的空床了嗎。]
黑雀:[我從小有讀到過很多因為想學習一門特長,但是學不了,覺得自己很淒慘的文章。你們真的知道自己要經曆什麼啊,學這種東西怎麼會是幸福啊。]
黑雀:[家人去工作的時候就會讓老師來給我上課,有一回老師偷偷問了我“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很自然地說了不喜歡,然後就被家人知道了,瘋了一樣地說“你咋能跟老師那麼說話呢”,逼著我到老師麵前又說了一回喜歡,然後我就再也無法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了,直到現在。]
黑雀:[我那回真的有種世界被摧毀的感覺,又恐慌又坍塌,因為我以為自己之前那些年的活法全是錯的,我以為我這個人就是錯的。]
黑雀:[你們知道像我家人那類人有多恐怖嗎?渾身都散發著“痛苦是很正常的”“每個人都要經曆這些”“我見得多了”的已經脫離人這個物種的神經病氣息,不會聽你說任何話的,你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節拍器,不按設定的拍子擺起來就是出格,彆的說什麼在他們眼裡都是空氣。]
黑雀:[而我對於這類人也不敢打破他們的威嚴啊,我就是沒有這種勇氣,他們就是會讓人無法說話。]
黑雀:[今天我叫了鯨鯊的名字。因為我的腦子又奇怪了,我突然很想跟他開下玩笑,就是“明知他不喜歡,我還是要做”的那種玩笑,可能我以前見過彆人這麼做吧,我就會延後很多地模仿出來。]
黑雀:[是我錯了。他已經明確表達過不要那樣做,我還是做了。是我的問題,我的腦子總是會時不時抽一下,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
黑雀:[早上起來還是要接著跟他道歉的。夏天了,他肯定會很煩躁,我能理解他的難受,所以都是我的錯,我會認真跟他道歉的。]
黑雀:[我的後遺症就是近視,度數會有些輕微的變化,似乎前年無法演出那段時間嚴重了些。]
黑雀:[鯨鯊也很不容易啊。他經常晚上來找我們一起睡,我們都會答應。我們六個都陪他睡過了,隻有秋葵沒有,秋葵會態度很堅決地拒絕他,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
黑雀站起來走到房間,進去摘了眼鏡放到桌上,躺上床。)
黑雀:[我作為節拍器的一生也就這樣了,誰讓我是個不正常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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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月1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