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齊聲:[我活到現在一次“替彆人感到高興”的感受都沒有過,我真的一直會質疑自己,不懂為什麼我沒有其他人會有的感受。我隻希望離我很近的人不好,尤其是那種目前非常非常好的人,我希望他們都落到穀底。]
山齊聲:[仵觀春小學上的是沒有學費的那種學校,當然也是比較好的那種。他整個上學經曆一節課都沒在外麵補過,他家裡也根本沒管過他的成績。]
山齊聲:[我當然知道那是因為學習這件事對他就是普通的,對他家人都是。他學所有東西都非常容易。]
山齊聲:[我記得我初中的時候每天就隻想睡覺,真的要瘋了,回家以後請的老師來家裡補課,我頭真的劇痛,我隻想睡那麼半個小時,可是不行。]
山齊聲:[他不累。他對自己的特質完全沒有自覺,那不是在自謙,他真的不認為自己和彆人有什麼不同。意識到這一事實後,一見到他我心裡就腫著痛。]
山齊聲:[他當然也在拚命努力。可令我痛苦的是他不覺得那難堅持,他從來沒體會過什麼叫“咬牙堅持”。]
山齊聲:[他很適應競爭,他想要贏,我不行,我想到就反胃難受。]
山齊聲:[我想不起來我們最開始是怎麼說到一起的,他那時總喜歡跟著我,我也不知道原因。]
山齊聲:[他高中上的是梨水最好的那所,能進去的人當然都不是一般人類。更不要說能從那裡活著畢業的。]
山齊聲:[我記得我那時心臟有多癢著痛,擴散到喉嚨根膨脹著,一見到他就希望他消失,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可以那麼順,為什麼他就是那麼厲害,為什麼他什麼都能行。]
山齊聲:[我折騰了多少年,受了多少莫名其妙的折磨,還有那些浪費掉的不知道多少錢,他卻直接做到了。]
山齊聲:[可在大學見到他,又在回組重新見到他,我又不自覺地把他當成了一個“不成熟”的人,好像我需要看好他。]
山齊聲:[我總是在這兩種態度之間來回切換,站在他麵前時我忘記了那些痛苦的感受;一個人時我又不希望他好。]
山齊聲:[我就因為一個毫無關係的人不負責任的一句話,就哭成那樣,我到底算什麼?]
山齊聲:[初中老師總給我們講辦公室其他老師怎麼諷刺他們的,說他們傻,費力還成績低。我真的不想聽這些啊,不停地給學生講乾什麼,我們難道能讓他們閉嘴嗎。]
山齊聲:[初二的時候班主任給我們說怎麼隔壁班運動會一個項目拿了獎,我們沒有,他還比隔壁班班主任用心,隔壁班班主任啥都不管。可是我們都清楚那是因為隔壁班被分到的指導員比我們班的級彆高啊,我們班的是個剛上來幾天的新人,他能不知道嗎?他專門說個這話是想故意怪我們嗎?]
山齊聲:[我覺得我初中那個時候好惡心啊,可我怎麼辦呢,我不裝我怎麼活下去。]
山齊聲:[大一的期末有門課的考試形式是抽題,站在老師和同學麵前背一小段話,就可以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老師一見到我就特彆討厭我,不停地衝我發火,然後一個人在那麼多人麵前考了三次,不停地挑我的毛病。可是其他人背的都不如我,還出了特彆多錯,他管都沒管,聽了兩句就特彆敷衍地說過。]
山齊聲:[我當時想了要問下他什麼意思,最後還是沒問。我想萬一影響成績怎麼辦,我還要在那學校待三年,我還是彆問了吧。]
山齊聲:[那天考完也哭了很久,不敢出聲,在教學樓廁所哭的。]
山齊聲:[結果大二暑假從學校離開以後一直到現在,好後悔啊,我就該去問,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老師他怎麼了。]
山齊聲:[高二被教練的家人說了那句話以後,我一學習就會哭,就不停地想以前的這麼多事,包括現在處理活動的時候,一坐下來就會哭,心臟太酸了。]
山齊聲:[到大學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人一點都不敏銳,大多數人都是無感情地活著,就跟肉塊一樣,什麼都不往腦子裡記,就這麼慢慢走下去就好了。]
山齊聲:[我不該借給彆人東西是嗎,我幫了彆人,彆人反而會厭惡我。]
山齊聲:[我初二的時候特彆希望能在睡眠狀態猝死,一閉眼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多好啊。]
山齊聲:[努力這件事太折磨了啊,我就像被泡在盛了染料的瓷器裡,每次剛爬上去一點,又被滑進去,這麼直到死亡。]
山齊聲:[我活到現在一句認可都沒聽到過啊,那我在乾什麼嗎?在祈求被平等對待嗎?誰會管我啊?小學我送禮加上熟人入了學的同時有很多家長去主任那裡質疑學校不公開錄取名單,錄取流程全程很可疑,自己在家長筆試和麵試中沒通過也不給個理由,那個時候我可沒覺得我需要“平等”啊,我隻覺得他們挺莫名其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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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齊聲:[我在迷宮裡撞啊,走不出去,腳底都全是骨頭了,眼前還是隻有拐角。有人拿個繩索套我脖子上把我吊出去吧,求你們了。]
山齊聲:[我上大學快一個月後,意識到我能和雙親這麼多年一直沒什麼大矛盾,就是因為我從小就知道在外麵待著和人接觸、與人工作有多麼累。雙親也從小就知道坐在學校裡有多麼痛苦,都不要說學習了。]
山齊聲:[我都不知道這算不算我唯一的好事。]
山齊聲:[我高三考完試那個時候真的覺得我的體力和精力已經全部耗完了,接下來除了躺著什麼也做不了了。可那才是剛開始啊。]
山齊聲:[怎麼彆人都不累呢,彆人怎麼就能按軌道跑下去呢。我真的覺得前麵什麼也沒了啊,我沒燃料了。]
山齊聲:[我下個月二十二歲了。現在腦子裡依然是前二十二年的無意義的事,我難道要等七十二歲還這樣嗎。]
山齊聲:[我去年突然覺得,錢是幼兒園給發的貼紙那種東西。它本來就是大家的,誰也不可能從老師手裡拿走全部的一厚遝在手裡。表現好了老師給多發幾枚,表現不好就沒有。]
山齊聲:[通過其他手段去獲得貼紙是不對的。會被沒收已經有的貼紙,而且就不能再得到了。因為你沒有發揮出作用,沒有白得的貼紙。]
山齊聲:[我們都是耗著身體,或者混著,每天從一摞貼紙裡領到幾枚,就這樣活著。]
山齊聲:[閒著……不可能真的能閒得住,我們這麼多年從生下來起就在被改變。]
山齊聲:[沒有一口空氣會讓我們白呼吸到,沒有一段磚塊會被我們白白踩上去。]
山齊聲:[這麼……繼續下去。]
山齊聲:[我上過回組的樓頂,站在上麵看著下麵,一直看。]
山齊聲:[我也不是多想死,就是一站在高的地方就覺得下麵吸引人。]
山齊聲:[我想著雙親的事,想為什麼人要不停地為下一代損耗自己呢,為什麼不能隻是自己,隻停在某一個階段。]
山齊聲:[誰不是在討要貼紙呢。每個人都一樣下賤。]
山齊聲:[每個人都要受折磨,因為一生下來就在享受身邊的這些藍天、樹木、馬路……人當然是有意義的。]
山齊聲:[用了就要還。我們就是在往回回饋。]
山齊聲:[能去到最好的地方,受的折磨就會更值了,這就是意義。]
山齊聲:[可下麵的那些競爭就和幼兒園裡老師讓比誰吃飯更快一樣。吃得快又能怎麼樣,跟我一樣天天肚子疼。可老師就能輕鬆了啊,就能早點休息。]
山齊聲坐在沙發上淚水往臉頰下滑落,仵觀春拿了茶幾上的紙巾盒放到他腿上。)
仵觀春:我當時一點都沒發現。
山齊聲沒有擦,就看著前麵。)
仵觀春抽了張紙出來看著他幫他擦著。)
山齊聲接過紙了。還是沒有擦。)
山齊聲:你當時是因為什麼。
仵觀春看著山齊聲。)
仵觀春:我家裡當時有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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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0月2150
〈宿舍走廊〉
山齊聲身上穿著製服從一間宿舍裡出來,關上門,又敲了敲隔壁的門。他脖子上掛了個掛牌。)
門立刻開了,他走進去。)
過了一會兒他出來了,關上門,敲下一個門。)
山齊聲:[這學期開學我麵試了一個部門,真的要快煩死了。]
門開了,山齊聲進去。)
山齊聲:[為什麼會想去……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原因,就是“想要克服的欲望”它突然又起來了,我就去了。]
山齊聲:[其實就是進去站那說個自我介紹,底下都沒幾個人,也沒人問我問題,不到一分鐘就結束該下一個人了。]
山齊聲出來,把門關上,看了眼門上的號碼。)
山齊聲:[後麵不歸我管了。]
山齊聲轉身,來到這邊,看著上麵的門牌號。)
山齊聲:[去年開學的時候就覺得挺惡心的,就是每晚都有兩個人來教室裡,一個在上麵看著下麵快速走來走去,跟條狗一樣,或者站那擺造型。一個站在那手裡夾著本子學著老師的樣子指著下麵點人,臉上的笑容和神情也全是在模仿。]
山齊聲:[一般那個點人的人點到一半另一個人會一邊盯著下麵一邊跟他小聲說話,那個人就學著老師的樣子聽一下,然後繼續點。]
山齊聲:[還有在台上爆笑的,互相聊天,拍來拍去,或者學著老師的樣子笑著給底下喊一句,底下人都照做了兩個人就站上麵繼續小聲聊天。]
山齊聲:[……惡心死了。]
山齊聲:[也不知道出了學校以後他們還能這樣嗎。]
山齊聲敲了兩下門。)
門開了,山齊聲進去。)
門左邊的那個人開的門,坐著繼續學習了,右邊的兩個人都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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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齊聲:[左邊看一下,右邊看一下,然後走人。我都機械了。]
仵觀春在靠洗手台的那個床位,坐在桌前。)
山齊聲:[嗯?]
山齊聲走過去,站在仵觀春身旁。)
仵觀春在看書,沒發現他。桌上放了好幾本書,都有翻過的痕跡。)
山齊聲用右手碰了一下他的背。)
仵觀春轉過頭抬起頭看著他。)
仵觀春:……
山齊聲看著他。)
仵觀春:……
仵觀春手從桌上放下來,站起身。)
仵觀春麵對山齊聲。)
仵觀春:學長好。
山齊聲表情不變化地鼻子吸進了一口氣。)
山齊聲:[他沒事吧。]
山齊聲朝右轉身,示意他出去。)
仵觀春跟著他走。)
仵觀春:[怎麼了……]
〈走廊〉
山齊聲在前麵走著,有一兩個人路過看了他一眼。)
走到大廳,他沒看到沒人的地方。)
繼續往外走,出了樓。)
兩人下了台階,走了幾步到一處沒人的地方了,旁邊有矮樹叢。)
山齊聲:我在助學金申請名單上看到你了。
仵觀春:……
山齊聲:……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