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撤離後,天地終於歸於死寂。
整片湮灰高原仿佛一瞬間失去了生命氣息,風止雲絕,連時間本身都像被抽走,隻剩那唯一未曾動過的兩者:魎稽塵與黃金種子。
他緩緩俯首,灰焰披風如墨滴倒掛。
那隻書寫過十二界終章的掌,自虛空緩緩探出,指尖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軌跡——不是手勢,而是“書頁撰寫軌道”。
此刻,玄衍幽尊·魎稽塵的瞳孔深處,浮現出淡淡的符語線條,那是“預設下筆”的邏輯指令。
他不急,他從不急。他已在諸紀元儘頭沉默無數歲月,寫滅億族萬靈的存在,不在乎再多等一息、十息,甚至千年。
但——就在他指尖即將觸及種子表麵那一刹。
轟。
不是震動。
而是“邏輯停頓”。空間,凍結了。時間,斷軌了。因果,失鏈了。
整個天地以那枚黃金種子為核心,如同被未知的“上位邏輯”當場暫停!
魎稽塵的手停在半空。但這不是他刻意的停頓。他“無法動彈”了。
不是肉身的僵硬,不是魂識的麻痹,而是他自身被從“動作邏輯鏈條”中剝離。
一滴不可見的冷汗,在他永不流汗的灰影構體中浮現。
他低頭看向黃金種子,第一次,眼中露出不解。
此物,擁有自我邏輯防衛。
它不是寶物,不是造物,更不是能被書寫進“所有物之列”的存在。
而是——“孕源自身,乃未命之律。”
就在他試圖調動更高階“刪頁權限”時,那枚黃金種子忽然微微旋轉,種殼之上浮現出一道道似字非字的金光回環,像是在執行某種邏輯規則比對。
下一刻,金輝驟隱!
周圍凍結的空間驟然炸開數百道金色數據裂痕,如“邏輯逆敘重構”的瞬裂之鏈!
魎稽塵手掌當場震開,他身體後退三步,灰影袍麵上出現一道極淡的【斥印】痕跡。
他,被邏輯所拒。種子未言未語,天地卻如有裁判。
魎稽塵緩緩抬頭,眼中再無俯瞰與掌控,隻剩一縷真正意義上的沉吟。
“原來……尚未被任何紀元命名。”
“無主之律,卻自封為界前之種……”
他轉身,腳步如墨痕散去,卻仍在心海中緩緩留下一句:
“此物,暫不該歸屬。”
“然,我必會再次執筆,為你……落名。”
黃金種子依舊靜佇原地,不動不言,卻似天地之間真正的主語之核,在靜待被真正書寫者的降臨。
而與此同時。
當那場空間凍結、邏輯斷流的奇異風暴悄然在金種之地閉合時——
在另一端的維度折麵之上,三道身影緩緩顯現。
青環之力依舊在消散,空間波紋如同被重新縫合的天幕緩緩歸於平靜。
秦宇、湮玥、雲漪,三人,抵達了荒淵試界·湮灰高原的真正腹地。
這裡不再是群山灰土、碎岩交錯,而是一片仿佛“自成天界”的超然高原。
大地被沉金色岩脈貫穿,平原之上林立著無數灰燼石柱,仿佛上古湮滅神戰後殘留的遺跡斷劍;
天穹低垂,風雪裹挾著詭異的晶塵從天外飄落,每一縷晶塵,都攜帶著規則之微粒,能映照修者識海中所見之源。
而在這高原最深處的遠方,竟隱隱浮現著一道破碎的古殿虛影,明明隻是虛化殘像,卻仿佛連接著某個更古老的世界。
湮玥眼神微凝,輕聲道:
“……這裡的規則更混亂了,魂識共鳴頻率已開始跳脫紀無之源主邏輯。”
秦宇環視一圈,腳尖落下的那一瞬,竟有一道灰芒自大地騰起,如同踏破一個沉眠的幻象。
雲漪眨了眨眼,一邊打量,一邊呢喃:
“像……什麼神明寂滅之後留下的骨台和殘靈,怎麼整個空間都像是在‘等待什麼’。”
秦宇點頭,眸光深邃望向遠方那似真似幻的古殿影界:
“——這不是終點,隻是開始。”
三人對視一眼。
不再言語,便已默契。
他們一步步靠近那片似幻非幻的古殿虛影。
隨著每一寸距離的接近,整個高原空間的魂識密度、邏輯壓迫和因果律反噬都開始劇烈變化,仿佛不再是他們走近古殿,而是古殿也在“感知他們的存在”。
湮玥忽然輕聲停步:“等等——這古殿……它不在這裡。”
她的聲音剛落,大地便劇烈震蕩!
整片湮灰秘域像是某種“深淵眠獸”被驚醒,地麵炸裂出萬千光縫,灰金色的岩層如浪潮翻卷,瞬息間將秦宇、湮玥與雲漪三人腳下空間完全吞沒!
砰——!!
空間崩塌,重力斷軌,邏輯結構全失。
三人連反應都未及徹底展開,便已被拉入了一道扭曲螺旋般的“地核裂環”之中!
他們墜落下去——不是往下,而是像被吸入“世界內部的一頁。”
湮玥隻來得及輕聲一句:“這古殿……在地心!它是被故意投影上來的!”
隨後,光暗翻轉,規則塌陷。
三人落地。
腳下,是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
這裡不再是湮灰高原的延續,而是一個如永夜邏輯構築而成的沉淵古域。
一座真正的古殿靜靜佇立在這地心世界的中央,殘破卻不倒,通體被纏繞著如同魂絲般的黑金符文,每一筆都像是被強行剝離出來的世界命根織縫,仍在緩緩顫動。
而在殿前廣場,一座早已碎裂的大碑斜插於岩骨之間,碑上殘存四字:
“溯紀古淵。”
雲漪怔住,半晌才喃喃一聲:
“我們……好像闖進了,連紀無之源都不敢命名的舊界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