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極聖殿,恢宏如舊。
一年多的光陰足以讓昔日殘破的殿宇再度煥發生機。湮淵山脈上空,浩瀚星河再度交織成無垠穹幕,恒極聖殿的九百九十九座浮空星殿再度穩固,星輝如瀑,光海如潮,將整個聖殿映照得宛如神國重臨。無極衍真流在聖殿的脈絡之間奔騰不息,如同一條條光之江河,流淌在神殿的紋理與石柱之間,將破碎的痕跡徹底抹平,留下的隻有聖潔與莊嚴。
在這恢弘恢複的景象下,湮淵星宮依舊靜立,宮闕高聳,殿宇巍峨,群星在其頂端環繞,仿佛天穹因它而存在。此刻,宮殿深處,一道孤獨的身影靜靜佇坐在玉階之前。
池寧。
她身著紫金流淵長衣,衣袖垂落,纖細的指尖輕輕摩挲著一枚早已失去光芒的信物,那是曾屬於秦宇的一片劍痕碎片。此刻碎片泛著冷淡的灰光,卻在她掌心被無聲的溫柔注視。
她的眼眸中倒映著星宮外的億萬星光,可那光輝卻掩蓋不住她眼底的落寞與牽掛。
“秦宇……”
她低聲呢喃,仿佛怕打破這沉寂的宮闕。聲音極輕,卻仿佛穿透了歲月,帶著絲絲顫抖。
腦海裡,記憶的畫麵一幕幕浮現:
第一次在聖殿中看見他,那份平靜而又堅毅的眼神。
他們並肩抵禦敵軍,秦宇無懼生死的背影。
還有那一聲聲承諾與目光交彙的瞬間,讓她的心意逐漸動搖、凝固,再無法擺脫。
然而如今,他已消失一年多。
池寧的手微微顫抖,握著那劍痕碎片,似乎想要借此留住那份熟悉的氣息。眼角微紅,卻依舊強自鎮定,仰望著夜空中那顆最亮的星辰,仿佛相信那裡仍有他的身影。
她輕輕吐息,低聲自語:“若你真的寂滅於荒湮秘境……我也該放下了吧。可……我為什麼,偏偏放不下呢……”
殿宇無聲,唯有無極衍真流輕拂宮闕,發出若有若無的低吟,宛如替她回應。
她的睫羽微顫,淚光不自覺地凝在眼角,一滴尚未墜落的淚,被風拂過,悄然滑入鬢發之間。
可那一道早已壓在心口的名字,卻在胸膛中泛起沉重回響。
——秦宇。
可他……真的還會回來嗎?
就在她怔然之際,一道低沉卻溫潤的聲音,忽然自她身後輕輕響起,像是從時光儘頭的幽淵中傳來:
“池寧師妹。”
她身形一震。
刹那間,池寧眸中淚光儘斂,仿佛魂識中那一點未曾抹去的柔意,也一瞬間凝為冰雪。
她輕輕吸了口氣,指尖輕撫眼角,動作利落無聲,仿佛那一滴眼淚從未存在過。
再抬眸時,已是平靜如初。
她轉身,語調如清泉落石,帶著一貫的克製與淡淡疏離:“林師兄。”
站在她身前的,是一位周身繚繞著幽深碎光的男子。
他一襲暗金袍衣,紋理似星空翻覆,層層碎影在他肩背緩緩遊動,宛若億萬死界碎鱗在無聲翻卷,光影交錯之處,隱隱浮現出諸界坍塌的既視幻景。
他的眉眼冷靜如千年古鏡,身形挺拔而沉穩,仿佛整個天地的輪回因果,都在他一人肩頭靜默展開。
他,就是——
寂幽霖妄·林界生。
恒極聖殿核心弟子之一。
自秦宇“失蹤”之後,原屬於湮淵星宮的位格,便由聖殿親賜,轉予於他。
唯書境·至臻之修,稱號“構鱗萬紀·輪因主宰”。
他並非血肉生靈,而是由億萬死界碎鱗所構,每一片鱗甲,皆為一紀元毀滅的餘燼,每一道氣息中,皆承載著無數世界覆滅時的因果殘響。
他所掌的,是紀元構件的回轉邏輯,一旦釋放,敵人便將陷入“因果輪回錯亂”的死局——
過去之因不能覆寫未來,未來之果不能更改現在,而林界生卻能於此間撕裂時間的自洽,令敵陷於永無終止的矛盾輪回之中,身與魂,念與識,皆將被撕裂為無法歸一的虛妄碎末。
池寧望著他,眉心無波。
可她心中那一點早已生出的排斥,卻在此刻悄然泛起。
他太過理性,太過完美,太過……無懈可擊。
可他不是秦宇。
他不會在她落入危機之時擋在前方,也不會在她被誣陷之際一句力斥,亦不會為她的一滴眼淚沉默半日。
他不會,也不能。
哪怕此刻,他溫聲喚她:“師妹方才似有心緒波動,可是湮淵星宮一事,讓你難以釋懷?”
池寧輕輕一笑,搖首:“並無大礙。”
可那一瞬,她的指尖卻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角。
湮淵星宮。
那是他曾經的宮殿。
她無數次在那座星輝璀璨的宮殿前靜立,隻為等他一次歸來。
而今,那宮殿的主人已換。
星宮尚在,人卻不歸。
林界生邁步向前,目光中藏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波瀾:“若你願意,我可奏請長老,將你調至星宮旁側,由我親自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