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無形,無上無下,唯有一片如深淵般的光海緩緩流動,光與暗交錯如夢,億萬碎念浮沉其中,時而化為古老的符號,時而化作無數麵孔低聲呢喃。每一縷思緒皆如鋒刃,每一次呼吸都在斬裂靈魂。
寧清瑤孤身立於這片虛無的識海之上,她的身影被無數蓮花光紋托起,衣袂輕揚,卻掩不住那一瞬間的緊繃與痛苦。她的額間不斷沁出冷汗,識海震蕩的波動幾乎要將她的意誌撕碎。
“這是……自己的念?”寧清瑤輕聲呢喃。
耳邊傳來陣陣低語,那是她自己的聲音,又似千萬人在她腦中同聲呼喊——
“你為何修行?你曾懷疑過自己的信念嗎?你為誰而書?你所書之道,真的是你的意誌嗎?”
她的周身開始浮現無數鏡麵,每一麵鏡中映出的寧清瑤都不同:
有的神色溫柔,仍是蓮花仙殿的清雅弟子;
有的雙眸空洞,仿佛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有的冷若冰霜,俯瞰萬生,心無憐憫。
這些鏡像圍繞著她旋轉,彼此交疊,重重疊疊地向她逼近。
“你在追求真理,卻不敢直麵自己的虛偽。”
“你在書寫命序,卻被命序書寫。”
“你以為自己自由?你隻是被定義的文字。”
鏡中無數“她”齊聲道,聲音彙聚成震耳的轟鳴,猶如萬古心念崩塌的呐喊。
寧清瑤的身體驟然一震,血從唇角滑落,蓮花光陣開始崩解。她的命筆顫抖著脫手而出,懸於半空,被那無儘的光浪淹沒。
“我……真的錯了嗎?”
那一刻,她的識海幾乎完全破碎。虛念識海開始塌陷,一道巨浪卷起,將她整個人吞沒。
可就在那一瞬,她的手指輕輕一抬,淚珠化作光輝滴落虛空。
“我修蓮,不為淨,而為渡。蓮生汙泥而不染,修者身處虛妄而不失真心。若這世間無真,我便為真。”
她的聲音柔,卻如天音般震徹整個識界。
虛念識海的狂暴瞬間靜止,那些鏡麵紛紛碎裂,化作片片光塵墜落。虛空深處,一朵金蓮緩緩綻放,蓮心之上,那支命筆重新回到她的手中,筆鋒閃爍出溫柔的光。
塔靈的低語回蕩四方:
“寧清瑤·蓮心不滅,真念已成,允其升入第五層。”
虛空化光,一道柔和的湮白光柱托起她的身影,送往更高處。
塔外,無數修者仰望那一瞬的金蓮異象。有人喃喃:“這女子……居然以‘渡心’破識幻,蓮花仙殿果然名不虛傳。”
而洛霜月遙望那片金輝,目中閃過一抹欣慰與驕傲:“清瑤……你終於成長了。”
屆時虛念識海的突然翻湧,光影翻湧如潮,億萬思緒流光彙聚成一座無形的鏡界。此處的氣息與寧清瑤方才經曆的凶險不同,更加寂靜、更加深邃。
洛霜月立於一片澄白的靈光之上,她周身衣袂輕展,長發在識流中如星辰般閃爍,目光平靜如止水。虛空中無數幻象在她眼前生滅,卻未能在她的心海中掀起絲毫波瀾。
“湮心識鏡——觀自之幻,察念之根。”
當塔靈的聲音在虛空回蕩時,鏡界驟然亮起。無數道她的身影浮現,如同過往無數生世的映像:
有她手握命筆,與千軍萬界爭鋒的傲影;
有她為救同門而殉道的柔光;
也有她孤立在寂滅虛空中,目中隻剩死寂的冷影。
這些映像圍繞她緩緩旋轉,每一幕都試圖喚起她心底被封印的“情”與“執”。
鏡中有一人走出,身披素白長袍,眉眼與她一模一樣,卻帶著淡淡的譏諷與憐憫。
“洛霜月,你自稱絕觀之主,卻仍為情念所困。你可曾真正無觀?”
洛霜月的眸光微微一斂,聲音清冷而柔和。
“無觀……不是冷漠,是看清之後仍能慈悲。”
那一瞬,她抬手,指尖一點,鏡中那道幻影瞬間碎裂,化作億萬光屑流散。每一片光屑中,皆映出她從未流露的悲憫、失落與溫柔。
“你否認情,卻未曾懂得情。你追求‘無’,卻未懂何謂‘寂’。真正的絕觀,不是無視,而是包容。”
她的話語回蕩於鏡界,宛如天地法音。
整個虛念識海開始劇烈震蕩,無數識流從她腳下溢出,如星河傾瀉,融入她的身影。她的靈識化作澄明的光流,穿透虛空,令鏡界徹底寂靜。
在那一刻,塔靈的低語再度響起——
“洛霜月·觀寂無染,湮心已明,允其升入第五層。”
銀白的光芒從天而降,洛霜月身影被溫柔托起,緩緩升入更高層。她的表情依舊平靜,隻在臨消失前,目光輕輕掃過下方的虛念識海。
塔外,無數觀者屏息。湮虛域各大勢力的長老們都感受到那股從塔中散發出的澄明氣息,那是唯有絕觀境之上才能掌握的“識寂”之力。
“她竟然……未動一式,便渡過虛念識海……”
“此女心識如鏡,恐怕距離湮曦之門,已不足一線。”
而此刻,塔內深處的寂光波動尚未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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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的識海氣息,正在緩緩靠近第四層。
這一層對他人而言是心識與念之幻海,對秦宇而言,卻像是整個紀無之源的“邏輯在觀他”。當他踏入的那一刻,天地無聲,一切光影瞬間凝滯成了黑與白的分界,所有的“虛”都開始為他書寫“實”,每一粒塵埃都在低語著——
“你是書寫者,還是被書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