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說書人續英雄傳,戲班子唱太平曲_隱世刀鋒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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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說書人續英雄傳,戲班子唱太平曲(1 / 1)

邕州城在戰火的餘燼裡,終於重新挺直了脊梁。焦黑的斷壁被新砌的青磚覆蓋,坑窪的街巷填平了碎石,新栽的柳枝在春風裡怯生生地抽著嫩芽。當炊煙再次安穩地升騰,彌漫在街巷間的,除了煙火氣,還有一種久違的、對“閒情”的渴盼。這份渴盼,最先在城中的茶樓瓦肆間找到了落處。

“悅來茶樓”那扇厚重的老木門,每日午後都會被絡繹的人流推開,吱呀作響,迎接著貪戀片刻悠閒的茶客。門一開,便泄出滿堂暖黃的光暈,與門外斜照進來的夕陽交融,在青石板路上拖出長長的、慵懶的光影。光線裡浮動著新茶的清香與老木頭浸潤茶氣的醇厚味道。堂內早已座無虛席,長凳條椅擠得滿滿當當,連過道都加了小杌子。跑堂的夥計托著紅漆木盤,在桌椅和人縫間靈巧穿梭,茶碗叮當,水汽氤氳。

說書先生王潤,便在這滿堂喧嚷與人氣蒸騰裡,踩著不緊不慢的步子登上了靠牆的那方小小木台。他一身洗得泛白的青布長衫,漿洗得挺括,襯得身形清臒。手中那柄油光水滑的老竹扇,“啪”地一聲脆響,在案上不輕不重地一擊。如同無形的號令,方才還嗡嗡如蜂巢的茶樓,瞬間落針可聞。幾十雙眼睛,帶著熱切與期待,齊刷刷地釘在他身上。

王潤的目光緩緩掃過台下,掠過那些飽經風霜的老者布滿皺紋的臉,掠過中年漢子被生計打磨得粗糙卻專注的神情,也掠過孩子們因好奇而睜得溜圓的眼睛。他清了清嗓,那聲音並不洪亮,卻像一塊溫潤的古玉,帶著歲月的包漿,不疾不徐地滑入每個人的耳中:

“列位看官,上回書咱們說到,邕江之上,風高浪急,英雄們駕著破舟,火矢如雨,硬生生燒穿了敵寇的鐵索連環!那叫一個壯懷激烈!”他略作停頓,竹扇在掌心輕輕一叩,“今日,咱們就逆著那江風朔氣,往高處去!說說那昆侖山的萬丈冰雪,如何凍不住我邕州兒女的一腔熱血!如何在那絕境之中,力挽狂瀾,救下了咱們這座城!”

他口中的英雄,不是廟堂裡供奉的泥胎木塑,而是活生生的、帶著泥土與汗血氣的人。他講那領兵的岑校尉,雪夜奇襲前,從貼身處摸出半塊被體溫焐熱的硬餅子,掰碎了分給凍得嘴唇發紫的弟兄,自己隻舔了舔指縫裡的碎屑;講那神箭手阿青,一箭射穿敵酋咽喉的刹那,眼角瞥見山下自家茅屋燃起的黑煙,手竟也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講那運送傷員的跛腳老馬夫,在冰崖失足滑落的瞬間,死死抱住懷裡的傷兵,自己卻墜入無底深淵,隻留下一聲被風雪瞬間吞噬的嘶吼……

王潤的聲音時而低沉如嗚咽的風雪,時而高亢如衝鋒的號角,時而溫柔如訣彆的絮語。他手中的竹扇時開時合,仿佛指揮著千軍萬馬,又似撥動著聽客心弦。講到慘烈處,滿堂寂靜,隻聞粗重的呼吸和壓抑的歎息;講到絕處逢生,便有人忍不住低低叫好,拳頭攥緊。角落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渾濁的淚順著深刻的皺紋蜿蜒而下,滴落在粗糙的衣襟上,洇開深色的圓點。他身旁的半大少年,聽得入神,連手裡捏著的半塊米糕都忘了送進嘴裡。

“英雄終有歸處。”王潤的聲音複歸沉靜,帶著一種閱儘滄桑的了然,“有的,埋骨青山,魂魄化作了昆侖頂上不化的雪,日夜守望故鄉;有的,解甲歸田,守著幾畝薄田,看著兒孫繞膝,將那些驚心動魄,都釀成了爐火旁一聲悠長的歎息……”

最後一句餘音嫋嫋散儘,茶樓裡靜了那麼一瞬。隨即,掌聲、喝彩聲如同積蓄已久的春潮,轟然爆發,幾乎要掀翻屋頂的瓦片。茶碗在桌上震顫,灰塵從梁上簌簌落下。

櫃台後的老板娘李嬸,一邊麻利地擦拭著剛收上來的茶碗,一邊衝著王潤的方向揚聲道:“王先生!你這張嘴啊,真是能把死人都給說活了!每次聽得人心裡頭七上八下,跟坐了船似的!”

王潤微微欠身,臉上是謙和卻洞察世事的微笑:“李嬸過譽了。哪是我這張嘴厲害?是咱們邕州的根骨硬,英雄們的血夠燙!我不過是……把散落在舊甲胄縫裡、斷刀柄上的那些魂兒,給喚出來,抖落抖落灰塵,讓大夥兒都見見罷了。”他目光投向窗外漸沉的暮色,聲音輕得像自語,“這太平日子啊,得有人記得它是怎麼來的,骨頭裡才立得住。”

當王潤在茶樓裡用言語重塑山河、召喚英魂時,城西那座略顯古舊的“和聲戲園”內,則是另一番光景。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油彩、香粉和汗水混合的氣息,以及絲竹管弦調校時發出的、不成調的試音。

班主張大羽,一個身板依舊硬朗的老者,正背著手,擰著眉頭在後台踱步。他眼神如鷹隼般掃過正在勒頭、勾臉的年輕演員們,手指間習慣性地撚動著一柄磨得發亮的湘妃竹折扇。扇骨開合,發出輕微而利落的“啪嗒”聲,仿佛是他思考的節拍。

“阿芳!眼神!眼神要亮起來!‘太平’兩個字不是唱出來的,是要從你眼窩子裡透出來的光!”他停下腳步,對著正在對鏡練習眼神的花旦低喝。那叫阿芳的姑娘聞聲一凜,深吸一口氣,再抬眼時,眸子裡果然添了幾分清亮逼人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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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羽哥!”作曲的小陳抱著一卷墨跡未乾的樂譜,幾乎是撞進來的,額頭上還帶著汗,“新改的《邕州太平歌》終稿,您再過過眼?我琢磨了一宿,把第三段過門拆了,加了段咱們本地‘采茶調’的變奏進去,您聽聽這味兒……”

張大羽接過樂譜,走到光線好些的窗邊,眯起眼,手指無聲地在空中虛點著節奏,嘴唇微微翕動。後台的嘈雜似乎瞬間被他隔絕在外。半晌,他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一絲笑意爬上嘴角,手中的折扇“唰”地一聲瀟灑展開,又利落合攏:“好!小陳,就是這個味兒!采茶的歡快,配上太平的莊重,像新釀的米酒兌了山泉,清爽又夠勁!成了!就照這個排!”他用力拍了拍小陳的肩膀,眼中滿是激賞。

當鑼鼓點終於帶著嶄新的節奏響起,大幕徐徐拉開。燈光下,盛裝的演員們魚貫而出,水袖翻飛,裙裾飄飄,宛若從畫中走出的仙人。阿芳扮演的“春神使者”立於台中,身段婀娜,開口唱道:

“冰消雪融邕水暖——”

“劫波渡儘見青天,舊時烽火化炊煙。長街複聞貨郎鼓,深巷又起稚子喧……”

“桑柘影裡新繭白,稻花香中說豐年。漁舟唱晚歸帆遠,學堂晨讀聲琅然……”

她的嗓音清越明亮,如同山澗擊石,穿透力極強。那融入本地采茶調式的旋律,歡快流暢,像春日解凍的溪流,裹挾著勃勃生機,衝刷著聽眾的耳膜,淌進心田。歌詞裡沒有直白的頌聖,隻有一幅幅鮮活生動的市井安居圖卷:貨郎的撥浪鼓,孩童的嬉鬨,雪白的蠶繭,金黃的稻浪,歸航的漁舟,學堂的晨讀……和平的滋味,被這些最平凡的意象烹煮得醇厚無比。

台下的觀眾,從白發老者到垂髫小兒,臉上的神情隨著唱腔變化。當唱到“學堂晨讀聲琅然”時,前排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竟不由自主地跟著那輕快的調子,搖頭晃腦地輕輕哼唱起來,小手還在膝蓋上打著拍子。她身旁的老爺爺,布滿皺紋的臉上綻開舒心的笑容,伸出粗糙的大手,輕輕握住了孫女的小手。

一出終了,餘音繞梁。掌聲、叫好聲如雷動。觀眾們意猶未儘地湧出戲園,臉上帶著被藝術點燃的光彩,腳步都輕快了幾分。一個扛著扁擔的漢子,邊走邊忍不住學著戲裡的調門哼唱:“桑柘影裡新繭白……嘿,這調子,乾活時哼著帶勁!”他身旁的老伴笑著啐他:“瞧你那破鑼嗓子,彆糟蹋了好曲子!”笑聲在夕陽的餘暉裡傳開。

王潤口中的驚雷與張大羽台上的絲竹,如同兩條奔騰的河流,在邕州城複蘇的大地上交彙、激蕩,滋養著每一寸渴望文化浸潤的土壤。

城中的“明德學堂”裡,朗朗讀書聲有了新的內容。須發皆白的老先生放下泛黃的經卷,拿起了一卷由識文斷字的鄉紳們合力抄錄、裝訂的《邕州英烈傳略》。那文字質樸,甚至帶著說書人特有的口語痕跡。“……岑校尉雪夜行兵,身先士卒,足下棉靴早被冰棱割破,血染昆侖雪……”老先生的聲音帶著莊重與不易察覺的顫抖。台下的學童們聽得屏息凝神,小拳頭不自覺地攥緊,仿佛自己也置身於那刺骨的寒風中。下學後,孩子們的遊戲裡,多出了“雪夜奇襲昆侖關”的戲碼,稚嫩的呼喝聲在庭院裡回蕩。

而在城外廣袤的田野上,文化的種子也在悄然播撒。金黃的稻浪翻滾,農人們彎腰揮鐮,汗水滴落在肥沃的土地上。累了,直起腰,抹一把額頭的汗,望著遠處炊煙嫋嫋的村落,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哼唱起戲園子裡聽來的那幾句:“稻花香中說豐年……”那調子簡單,帶著泥土的質樸,很快便在田壟間此起彼伏地應和開來。這勞作間隙的哼唱,沒有舞台上的華彩,卻飽含著最真切的對豐收的祈願和對腳下這片安寧土地的珍視。歌聲隨風飄蕩,掠過沉甸甸的稻穗,飄向更遠的山崗。

茶樓裡的驚堂木依舊每日準時敲響,王潤的青衫身影在氤氳茶氣中,將那些染血的往事、不屈的忠魂,一遍遍講述。戲園中的鑼鼓絲弦亦夜夜不息,張大羽的折扇開合間,指揮著盛世的歡歌,描繪著太平的畫卷。說書人的竹扇開合,抖落的是曆史的煙塵與英雄的鐵血;戲班主的折扇起落,翻飛的是現世的歡愉與對未來的憧憬。這一張一弛,一剛一柔,一訴過往一歌今朝,如同古老城池搏動的雙翼,在時光的長河裡,托舉著邕州城浴火重生的精魂,向著那綿延無儘的、充滿生機的熹微晨光,堅定地飛去。絲竹與講述之聲,終將成為這座城池血脈裡,永不消逝的潮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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