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城東三十裡，青秀山深處霧氣繚繞。岑仲昭踏著濕滑的石階拾級而上，腰間佩刀不時撞擊石階，發出清脆的聲響。山風穿過竹林，帶著初春的寒意鑽入他的衣領。
"大人，前麵就是天寧寺了。"身後親兵低聲道。
岑仲昭抬頭望去，青灰色石階儘頭，一座古刹半隱在雲霧中。寺門前的石獅已被風雨侵蝕得麵目模糊，唯有門楣上"天寧禪寺"四個鎏金大字依舊熠熠生輝。
"你們在此等候。"岑仲昭解下佩刀交給親兵，獨自推開了斑駁的寺門。
院內古柏參天，一位灰袍僧人正在掃落葉。見岑仲昭進來，僧人合十行禮："岑大人，住持已在藏經閣等候多時。"
藏經閣內檀香繚繞，四壁書架上堆滿泛黃的經卷。天寧寺住持慧明禪師盤坐在蒲團上，麵前矮幾上擺著一盞青燈，燈火如豆。
"禪師。"岑仲昭拱手行禮，"奉姑娘可有好轉？"
慧明禪師示意他坐下："昨夜子時，奉施主已有蘇醒跡象。老衲以"菩提靜心咒"助她調息，今日辰時已能睜眼。"
岑仲昭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多謝禪師相救。"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慧明禪師撥動念珠，"隻是奉施主體內真氣紊亂，似有兩股力量相衝。一股陰寒如冰，一股熾烈如火，此消彼長，甚是怪異。"
岑仲昭眉頭緊鎖："可是影月盟的"玄陰掌"所致？"
慧明禪師搖頭："非也。"玄陰掌"雖陰毒，卻不至於與人體陽氣相抗至此。老衲懷疑..."他頓了頓，"奉施主體內本就藏有另一套功法。"
藏經閣後院的禪房內，奉清歌躺在竹榻上，臉色蒼白如紙。聽到腳步聲，她睫毛顫動，緩緩睜開雙眼。那雙眸子依舊清澈如秋水，卻多了幾分岑仲昭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
"你醒了。"岑仲昭站在榻前三步處，聲音低沉。
奉清歌試圖撐起身子，卻因虛弱而跌回榻上。她嘴唇微動，聲音細若蚊蠅："...多謝岑大人相救。"
岑仲昭沒有上前攙扶，隻是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放在榻邊小幾上："這是你的東西。"
錦囊口微微敞開，露出一角青銅令牌——影月盟的"玄月令"。
奉清歌瞳孔驟縮，呼吸急促起來："你...都知道了？"
"從你替我擋下那一掌開始。"岑仲昭聲音平靜得可怕，"影月盟的"玄陰掌"從不傷自己人。你體內那股陰寒真氣，與刺客同出一源。"
禪房內陷入死寂，唯有窗外竹葉沙沙作響。奉清歌閉上眼睛，一滴淚水滑落鬢角。
"我是奉家後人不錯，但也是影月盟"三月堂"執事。"她聲音顫抖，"十二歲那年，影月盟找到隱居的奉家，以全族性命相脅...我彆無選擇。"
岑仲昭右手握緊刀柄又鬆開："所以接近我，也是任務？"
"最初是。"奉清歌睜開眼，直視岑仲昭，"但邕江畔那夜，我本可以取你性命..."
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親兵隔著門稟報："大人！韋長空帶人圍了天寧寺，說要見您！"
岑仲昭臉色一變，轉身欲走，卻聽奉清歌急道："小心五行陣！韋家與影月盟早有勾結！"
寺門外，韋長空一襲玄色長袍立於石階之上，身後十二名黑衣武士呈扇形排開，每人手中兵器各異，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岑大人彆來無恙。"韋長空拱手行禮，笑容和煦如春風，"聽聞奉姑娘在此養傷，特來探望。"
岑仲昭按住刀柄，不動聲色："韋家主消息靈通。不過奉姑娘傷勢未愈，不便見客。"
韋長空輕笑一聲："岑大人何必見外？奉家與我韋家同為隱世家族，理當相互照應。"他向前一步，聲音壓低，"更何況，她身上還帶著"蒼梧玉簡"的下落。"
岑仲昭瞳孔微縮。蒼梧玉簡——傳說中記載著秦始皇南征百越時埋藏的秘寶，以及控製嶺南"龍脈"的關鍵。曆代土司皆視其為至寶，卻無人知其真容。
"韋家主此言差矣。"岑仲昭冷笑，"奉姑娘昏迷多日，如何知曉玉簡下落？"
韋長空忽然拍掌三聲，黑衣武士齊刷刷讓開一條路。兩名壯漢押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走來——正是被劫持多日的農林楊。
"農公子！"岑仲昭失聲叫道。
農林楊抬頭，左眼淤青，嘴角帶血，卻倔強地挺直腰杆："岑大人...莫信他們...陸遠山才是..."
韋長空一掌擊在農林楊後頸，少年頓時昏厥過去。"岑大人，用奉清歌換這少年，如何？"他慢條斯理地說，"或者，你更想看到邕州糧道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