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氏藥廬深處,隔絕了“鬼哭澗”的殺機與邕州城的喧囂。奉清歌躺在冰冷的寒玉床上,周身縈繞著濃鬱的藥氣與一層若有若無、自發流轉的五色微光。蝕骨之毒的幽暗如同跗骨之蛆,在她經脈深處與那股源自血脈的、日益澎湃的力量激烈拉鋸,每一次交鋒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然而,比身體的痛苦更讓她心神不寧的,是腦海中那揮之不去的、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呼喚。
她的意識,仿佛被強行拖入了一條光怪陸離、充滿宏大回響的時間長河。不再是零散的先祖幻象,而是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夢境——
場景一:她置身於一片無垠的星空之下,腳下是流轉著金、青、藍、赤、黃五色光華的巨大法陣。一個身披墨黑星辰祭司袍、麵容模糊卻氣息浩瀚如蒼穹的身影,正懸浮於法陣中心。他手中並無那柄“混沌之引”法器,而是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動,口中吟誦著艱澀拗口、每一個音節都仿佛能引動星辰震顫的古老咒語。咒語化作實質的符文,融入腳下法陣,五色光華隨之暴漲,形成通天光柱!奉清歌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隨之沸騰、共鳴,仿佛那咒語正是為她而念!
場景二:她跪在一座由整塊“星殞墨”雕刻而成的古老祭壇前,祭壇上擺放著幾件形態各異、散發著本源氣息的器物:一枚溫潤的玉簡、一柄流轉五色光華的尺狀法器、還有一卷展開的、描繪著山川城池與八門流轉的巨大圖卷。模糊的祭司身影站在她身後,冰冷的手指按在她頭頂的百會穴上。一股龐大而精純的五行能量灌頂而入,同時,一種繁複到極致、關於如何引動地脈、平衡八門、甚至溝通星辰的儀式流程,如同烙印般刻入她的靈魂深處!劇痛伴隨著難以言喻的明悟席卷全身!
場景三:她看到血月當空,大地崩裂,無數扭曲的陰影從裂縫中湧出。那模糊的祭司身影獨立於屍山血海之上,手中的“混沌之引”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與血月妖力激烈對抗。他似乎在向她呼喊,聲音跨越時空,帶著無儘的疲憊與決絕:“…平衡…唯有本源歸一…方能…”
每一次從這些光怪陸離、信息量爆炸的夢境中掙紮著醒來,奉清歌都大汗淋漓,心有餘悸。更讓她感到驚駭的是,每當她在夢中感應到那祭司的咒語或儀式能量時,貼身藏著的、岑仲昭交給她用於緊急聯絡的那枚小巧玉簡複製品非蒼梧玉簡本體,但蘊含一絲本源聯係),便會不受控製地散發出溫潤的光芒,玉簡表麵那些玄奧的紋路會跟隨著她夢境中的能量波動,同步閃爍起相應的五色光華!仿佛兩者之間存在著一種跨越時空的、本能的共鳴!
“又…又來了…”深夜,奉清歌再一次從充斥著星辰咒語的夢境中驚醒,指尖死死按住胸口那枚正在微微發燙、紋路流轉著青色光華的玉簡複製品,大口喘息。體內那股源自血脈的力量,在夢境的刺激下,如同蘇醒的怒龍,更加狂暴地衝擊著蝕骨之毒的封鎖,也衝擊著她脆弱的身體。
“共鳴…又是共鳴!”一直守在外間、幾乎寸步不離的農稷軒立刻衝了進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奉清歌胸口那枚發光的玉簡複製品,又迅速將手中的“五行星衍盤”懸於她上方。羅盤中心的晶石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穩定而和諧的強烈五色光暈!其精純度,甚至隱隱超越了昨夜在“鬼哭澗”感應到的那祭司法器的氣息!“夢境…咒語…玉簡…天哪!你的血脈,你的夢境,正在與蒼梧玉簡的本源之力產生深層次的共振!這絕非偶然!秦家密道裡的八門圖…那祭司的混沌之引…還有你!你們之間,存在著一個我們尚未理解的、古老而宏大的能量循環!你…你或許是連接這一切,開啟某種古老平衡的關鍵節點!”
農稷軒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他感覺自己觸摸到了終極奧秘的邊緣。
與此同時,在秦府地下那被徹底封鎖、日夜回蕩著沉重機械轟鳴與古老吟唱的“千機樞”內。
黑暗與幽藍符文交織的光線下,秦敬賢背靠著冰冷的“星殞墨”壁麵,臉色蒼白卻眼神如炬。連日來被困在這絕地,聽著那如同大地心跳般的機械運轉聲,感受著八門圖散發出的蒼茫威壓,他的精神幾乎被逼到崩潰邊緣。然而,就在剛才,當地底深處又一次傳來比以往更加劇烈的震動、那古老的吟唱聲陡然拔高一個音階時,異變突生!
那幅巨大的、由“星殞墨”承載的八門圖,八個巨大的“門”符號驟然加速旋轉!彼此連接的銀色光線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發出刺耳的尖嘯!整個圖卷爆發出強烈的、如同實質般的五色光暈!
“呃啊!”幾名修為較弱的秦家子弟瞬間被這股威壓震得口吐鮮血,癱軟在地。
秦敬賢和秦墨長老也感到一股沛然巨力加身,氣血翻騰。但就在這極度的壓迫中,秦敬賢的目光死死鎖定了“坤門”對應觀星台)和“離門”對應古祭壇)節點核心那兩個神秘符號!在那爆發的五色光暈衝刷下,這兩個符號仿佛被點燃,投射出兩道極其凝練的光束,光束的形態…竟與農稷軒描述過的奉清歌血脈共鳴時的核心紋路,以及那祭司法器上流轉的光華,高度相似!不,是幾乎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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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秦敬賢靈魂震顫的是,當那光束投射到極致時,他懷中的一枚用於記錄八門圖部分拓印的玉片帶有微弱能量印記),竟也同步散發出溫潤的光芒!這光芒的波動頻率,竟隱隱與外界傳來的、奉清歌體內爆發血脈共鳴引發的玉簡異動通過地脈微弱傳導),產生了奇妙的呼應!
“聯係…是聯係!”秦敬賢不顧威壓,嘶聲喊道,眼中爆發出絕境中窺見生機的光芒,“墨老!看那光束!看那符號!這八門圖不是死物!它在響應!響應外界強大的同源力量!奉家丫頭的血脈!還有那玉簡!它們是一體的!這八門圖,這地底機關,這古老吟唱…它們需要一個‘鑰匙’,一個能引動同源力量、與之共鳴的‘鑰匙’,才能真正啟動,或者…真正關閉!奉清歌…她就是那把活著的鑰匙!她的存在,她的力量,是溝通這地底死局與外界生機的唯一橋梁!”
秦墨長老也看到了那光束與玉片的呼應,渾濁的老眼瞪得滾圓,枯瘦的手指因激動而劇烈顫抖:“是了…是了!唯有同源之力,方能引動核心!敬賢!我們…我們或許有救了!但這‘鑰匙’…在外麵…”
希望如同微弱的燭火,在絕望的深淵中搖曳升起。秦敬賢的心,卻沉得更深。鑰匙在外麵,但掌控鑰匙的人,又是誰?農稷軒?岑仲昭?還是…虎視眈眈的奉家?
奉清歌血脈劇烈覺醒、並與玉簡產生奇異共鳴的消息,如同平地驚雷,瞬間擊穿了農氏藥廬的層層封鎖,傳回了遙遠的奉家祖地。
奉家議事廳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家主奉天行端坐主位,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下首,二長老奉天衡低垂著眼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一塊冰冷的黑色晶石,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難以抑製的狂喜與算計。
“‘源血’徹底覺醒…與蒼梧玉簡共鳴…”奉天行的聲音如同壓抑的火山,“好!很好!先祖庇佑!我奉家崛起之機,就在眼前!”
“家主,事不宜遲!”一位須發皆白、氣息沉凝的長老三長老奉天和)沉聲道,“清歌丫頭身負如此力量,卻流落在外,被農氏掌控,更被各方覬覦!必須立刻接回族中!以我族秘法引導守護,方為正道!”
“守護?”奉天衡抬起眼皮,聲音沙啞而陰冷,“三長老此言差矣。如此力量,豈是‘守護’二字可以輕言?農稷軒癡迷研究,岑仲昭手握玉簡,更有那神秘祭司虎視眈眈!清歌丫頭在他們手中,如同稚子懷金行於鬨市!我奉家千年傳承,豈能坐視本族崛起的希望淪為他人工具甚至祭品?”
他緩緩站起身,環視眾人,眼中閃爍著野心的火焰:“當務之急,是掌控!是引導!是讓這份力量,為我奉家所用!重振先祖榮光,就在今朝!至於如何掌控…”他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度,“我族秘傳的‘九幽鎮血釘’與‘血源歸宗陣’,沉寂太久了,也該重現天日了!”
“九幽鎮血釘?”奉天和臉色驟變,“那是禁錮血脈、強行引導的禁忌之術!稍有不慎,輕則血脈枯竭淪為廢人,重則爆體而亡!天衡!清歌是我奉家血脈,不是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