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原的篝火餘溫尚存,重建的營地蒸騰著新生的活力,霍裡布聯合黑隼、白鹿等部首領的會盟之約也已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表麵上看,北疆似乎正沿著奉清歌鋪設的和平軌道穩步前行。然而,在她腰間那柄象征盟誓的狼首佩刀之下,在她胸前那枚溫潤的靈犀玉佩深處,一絲揮之不去的陰冷,如同草原深處潛藏的毒蛇,始終未曾真正蟄伏。
這絲陰冷,在奉清歌凝神靜修時,在夜深人靜遙望星空時,總會極其微弱地、卻又無比頑固地悸動一下。它不是亡靈窟殘留的死寂,而是一種更加隱蔽、更加活躍、帶著強烈惡意與煽動性的邪異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毒餌,悄無聲息地汙染著水下的暗流。
“楚大人,”奉清歌站在新建的了望台上,目光穿透薄暮,投向草原西北方那片被稱為“風蝕穀”的荒涼區域,那裡怪石嶙峋,風聲嗚咽如鬼哭,“派往黑隼部的‘聆風’小隊,可有異常回報?”
楚風眉頭緊鎖:“回稟姑娘,小隊昨日傳回密報,黑隼部近期氣氛詭異。首領鐵木爾性情愈發暴躁,無故責罰部眾。更蹊蹺的是,其麾下幾支負責巡哨的精銳百人隊,行蹤飄忽不定,不再按常例巡邏草場邊界,反而頻繁出現在靠近風蝕穀的‘亂石灘’一帶。小隊試圖靠近探查,卻遭到不明身份暗哨的嚴厲驅逐,險些暴露。”
“風蝕穀……亂石灘……”奉清歌低聲重複,指尖無意識地拂過胸前的靈犀玉佩。玉佩表麵溫潤依舊,但當她的意念集中向西北方位時,一絲極其微弱、卻如同冰冷蛛絲般粘稠的邪異感應力,清晰地纏繞上來。
“還有白鹿部,”楚風繼續道,“負責聯絡的使者回報,白鹿長老們對會盟之事態度曖昧,言辭閃爍,似乎……在忌憚什麼。部落裡流傳著一些奇怪的謠言,說蒼狼部接受了南人的‘詛咒之糧’,會引來長生天更大的懲罰,說我們的聯盟是引狼入室……”
“忌憚……謠言……”奉清歌眼神一凝。黑隼部精銳的異常調動,白鹿部曖昧的態度和流言,風蝕穀方向玉佩的異樣感應……這些看似孤立的點,在幽冥教那無形的黑手下,正被一條名為“陰謀”的暗線悄然串聯!
“不是殘餘蟄伏,”奉清歌的聲音冷了下來,如同淬火的寒冰,“是死灰複燃,且已滲透更深!他們在風蝕穀必有新的巢穴!煽動黑隼部鐵木爾的猜忌,製造白鹿部的恐慌,散布謠言離間各部……目的就是阻止邊疆聯盟成型,製造新的混亂,為他們攫取更大的利益或力量創造機會!”
她猛地轉身,夜風吹動她的衣袂:“不能再等了!等他們徹底點燃黑隼部的怒火,或者將白鹿部完全拉入恐懼的深淵,一切就晚了!必須找到他們的新據點,拿到他們煽動、滲透的鐵證,在禍亂爆發前,將其扼殺!”
“姑娘!風蝕穀地形險惡,亂石灘更是如同迷宮,敵情不明,您親自前往太過凶險!”楚風急聲道,“讓末將帶精銳小隊……”
“不,”奉清歌打斷他,眼神銳利如鷹隼,“玉佩的感應隻有我最清晰。他們既然能躲過之前的探查,巢穴必有極強的隱匿邪術或地利。大隊人馬行動,極易打草驚蛇。況且,”她按了按腰間的狼首佩刀,“天狼原新定,會盟在即,霍裡布首領需要你坐鎮威懾,安撫各部使者。我一人行動,目標最小,進退更易。”
她的語氣不容置疑:“立刻準備:夜行勁裝,不帶反光的軟甲,三日的乾糧清水,特製的‘斂息符’。再給我一份風蝕穀及亂石灘最詳儘的地形圖,標注所有已知水源和可能的隱蔽點。入夜後,我便出發。”
楚風深知奉清歌的決斷與能力,雖憂心忡忡,也隻能肅然領命:“末將遵命!姑娘……務必小心!青梧衛斥候小隊會在風蝕穀外圍二十裡處設立接應點,隨時待命!”
子夜。
天狼原的喧囂徹底沉寂,唯有風聲在空曠的草原上低語。一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纖細身影,如同無聲的幽靈,悄然離開了營地,向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奉清歌換上了一身特製的深灰近黑勁裝,外罩同樣顏色的鬥篷,臉上蒙著麵巾,隻露出一雙在黑暗中依舊熠熠生輝的眸子。她伏在馬背上,身體隨著馬匹的奔跑微微起伏,最大限度地減少著風阻和聲響。胸前的靈犀玉佩被她用秘法暫時壓製了大部分光華,隻保留著最核心的感應聯係,如同一根無形的絲線,穩穩地指向風蝕穀深處。
一人一馬,如同投入墨海的孤舟,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疾馳了近兩個時辰,腳下豐茂的草場漸漸被稀疏的沙礫和低矮的耐旱荊棘取代。空氣變得乾燥,風聲也尖銳起來,帶著砂礫刮過皮膚的刺痛感。前方,一片巨大、猙獰的黑色陰影如同匍匐的巨獸,橫亙在星空之下——風蝕穀到了。
奉清歌勒住馬,將坐騎拴在一處背風的巨大岩石後,仔細掩藏好。她深吸一口帶著砂土腥味的冰冷空氣,展開楚風準備的羊皮地圖,指尖劃過標注著“亂石灘”的區域。那裡是風蝕穀入口後的一片巨大碎石平原,無數被風沙侵蝕得奇形怪狀的巨石林立,如同天然的迷宮,也是玉佩感應中邪異波動最集中、最活躍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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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潛入穀口。穀內的風聲更加淒厲怪異,在嶙峋的石柱和深邃的溝壑間穿梭回蕩,發出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咽、尖嘯和低吼,完美地掩蓋了其他細微的聲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混合著硫磺和某種腐朽甜膩的怪異氣味。
奉清歌將精神感知提升到極致,每一步都踏在風聲最響或陰影最濃之處。靈犀玉佩的感應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引導著她避開幾處看似平常、實則散發著微弱能量陷阱的石堆,朝著亂石灘的核心區域不斷深入。
越靠近核心,那硫磺腐朽的氣味就越發濃重。風聲的乾擾中,開始夾雜進一些極其細微、卻絕非自然的聲音——沉悶的、有規律的敲擊聲,如同鈍器在開鑿岩石;壓抑的、非人的嘶嘶低語,斷斷續續,充滿了痛苦和怨毒;還有……一種仿佛無數細碎甲殼摩擦爬行的窸窣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奉清歌的心提了起來。她攀上一塊形如鷹喙的巨岩頂端,伏低身體,借著稀疏的星光向下望去。
下方,亂石灘一片相對開闊的窪地中,景象令人脊背發寒!
數十個身影正在忙碌。他們大部分穿著破爛的、與沙礫同色的罩袍,動作僵硬而機械,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正用簡陋的工具和散發著幽綠邪力的骨鑿,在幾塊巨大的、相對平坦的岩壁上開鑿著什麼。空氣中彌漫的硫磺味,正是從他們開鑿的岩縫中絲絲縷縷滲出!
更令人心驚的是,在窪地中央,一堆篝火詭異地燃燒著。火焰並非正常的橘紅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慘綠幽藍的色澤,跳躍不定,非但沒有帶來溫暖,反而散發出刺骨的陰寒。篝火旁,盤坐著三名全身籠罩在厚重黑袍中的人影。他們臉上覆著與亡靈窟中相似的青銅鬼麵,隻是花紋更加扭曲繁複。為首一人,雙手正捧著一個不斷蠕動、表麵凸起無數痛苦人臉的漆黑陶罐,口中念念有詞。隨著他的咒語,篝火的幽綠光芒如同活物般扭曲、延伸,鑽入那些正在開鑿岩壁的“傀儡”體內。每當綠光鑽入,那些傀儡的動作就更加僵硬幾分,眼中偶爾閃過的掙紮光芒也迅速被麻木取代。
而在黑袍人身後,幾個巨大的、用某種黑色獸皮覆蓋的籠子裡,正傳來令人牙酸的密集“沙沙”聲和尖銳的嘶鳴!借著幽綠的篝火,奉清歌赫然看到籠子縫隙中,有無數拳頭大小、甲殼烏黑油亮、長著猙獰口器、尾部帶著幽藍毒針的怪異蠍子在瘋狂爬動、互相撕咬!那窸窣聲正是源於此!
“控魂邪術……還有……毒蠱!”奉清歌瞳孔驟縮。幽冥教不僅在此地建立據點,更是在利用邪術控製流民或部落俘虜開鑿著什麼,同時培育著如此歹毒的蠱蟲!他們想乾什麼?在岩壁中建造祭壇?還是挖掘什麼東西?這些毒蠱,又準備用在何處?
就在她屏息凝神,試圖看清岩壁上開鑿的圖案細節時,異變陡生!
窪地邊緣,一塊看似普通的巨石陰影中,兩點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緊接著,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帶著刺鼻的腥風和刺耳的破空尖嘯,如同離弦之箭,直撲奉清歌藏身的鷹喙巨岩!
“嘶嘎——!”
那是一隻體型大得驚人的怪蠍!甲殼閃爍著金屬般的烏光,兩隻巨大的螯鉗如同淬毒的彎刀,尾部高高翹起,那根幽藍的毒針在夜色中閃爍著致命的寒芒!它顯然是被幽冥教特殊培育的守衛蠱蟲,對生人氣息有著極其敏銳的感知!
暴露了!
奉清歌心中警兆狂鳴!毫不猶豫,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柳絮,猛地向後一仰!
嗤——!
幽藍的毒針幾乎是貼著她的鼻尖擦過,狠狠釘在她剛才藏身的位置!堅硬的岩石竟被腐蝕出一個小坑,冒出刺鼻的白煙!
一擊不中,那巨蠍發出一聲憤怒的嘶鳴,八隻步足在岩石上抓出刺耳聲響,螯鉗揮舞,再次撲上!與此同時,窪地中的黑袍人也被驚動!
“有入侵者!”
“在那邊!拿下她!”
尖銳的哨音和充滿殺意的厲喝瞬間撕裂了夜空的寂靜!那些原本麻木開鑿的傀儡猛地停下動作,齊齊轉頭,眼中瞬間被慘綠的邪光充斥,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抓起身邊的工具,如同潮水般向奉清歌藏身的巨岩湧來!三名黑袍人更是迅速站起,為首者手中那蠕動的黑陶罐幽光大盛,口中咒語變得急促而高亢!
奉清歌眼神冰冷如霜。行蹤已露,再無隱匿必要!她猛地拔出身後的青蒙短劍,劍身瞬間爆發出璀璨的清輝,如同黑暗中的燈塔!
“幽冥邪祟!休得猖狂!”
清叱聲中,劍光如匹練,帶著淨化邪祟的煌煌正氣,悍然斬向撲至眼前的巨蠍!一場在風蝕穀亂石迷宮中的生死夜戰,瞬間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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