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匆匆而過,春雪一次次浸潤牧草的根部,那清冽的氣息融入風雲,悄然飄入邕州城。
城頭的雉堞,仿佛被時光與血漬反複浸透、風乾,又浸透,終凝成一種沉甸甸的赭褐色。初春的雪,性子猶疑,昨夜才薄薄覆了一層,未及晌午,便悄然消融,隻在背陰的牆根、箭樓的陰影裡,留下幾痕濕冷的印記。然而,那輪西墜的殘陽,卻似熔化的赤銅,潑灑下來,將整座城池、蜿蜒的城牆、乃至城外廣袤的原野,都浸染在一片揮之不去、粘稠的血色裡。這紅,不似新血的刺目驚心,卻沉澱著歲月與記憶的沉重,是時光長河中,無數烽煙、呐喊、刀光劍影反複淘洗後,所餘最頑固的底色。
風,自南嶺深處吹來,帶著新芽萌動的微腥與料峭寒意,掠過空曠的城頭。昔日金戈鐵馬的喧囂,震耳欲聾的戰鼓,撕心裂肺的號角,都已沉入曆史的河床,隻餘下風聲嗚咽,如泣如訴,摩挲著冰冷的牆磚,仿佛在低語著那些被遺忘的名字和故事。偶爾有巡城的青梧衛士卒,身披半舊的玄色鐵甲,腳步沉穩地踏過青石路麵,甲葉相碰,發出單調而冷硬的“鏘啷”聲,是這片血色沉寂中唯一的律動。他們的麵容在夕陽的陰影裡顯得模糊而堅毅,眼神掃過熟悉的荒原與遠山,警惕中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那是十年枕戈待旦、與荒涼和潛在威脅長久對峙所淬煉出的神情。
臨安城煌煌史館之中,秉筆直書的史官,以工整端嚴的楷體,在泛著淡淡檀香的《大宋廣南西路誌·土司錄》上,落下看似平實卻字字千鈞的判語:
“廣南西路,古稱瘴癘蠻荒,民風剽悍,羈縻難馴。自狄襄毅公狄青)薨逝,天柱傾頹,岑、黃、莫、韋諸土司並立,各擁其地,雄心暗藏,蠻酋窺伺其間,幾成潰決之勢。幸賴上蒼垂憫,社稷有靈,繼有‘青梧衛’崛起於危難,砥定狂瀾。十載經營,血沃南疆,諸姓協力:
岑氏土司,承餘杭文脈,慕狄公遺烈,其族智謀深遠。麾下農氏一族,識天時,通地利,不畏險阻,重開商路。馱鈴聲聲,穿行於岑、莫諸土司所轄之十萬大山幽穀險徑,蜀錦吳鹽、交趾犀角、瓊州明珠、乃至南洋異域奇珍,始得流通。昔時閉塞之地,市廛初具規模。蠻荒之民,始知錢帛之利,互通有無。
黃氏土司,祖上以戰功受封,世鎮桂地,根基深厚。其治下羅氏、陳氏,本為山野豪強,性烈如火。然經狄公遺澤感化,青梧衛威德並施,黃氏亦傾力支持,竟使羅、陳傾全族之力,於邕水之濱,起高爐,引地火。錘砧之聲,晝夜不息,星火四濺,映紅天際。所鑄鐵器,堅韌鋒銳,甲胄護佑士卒,犁鏵墾辟荒蕪,刀劍……則深藏武庫,寒芒內斂。昔以劫掠為生之部族,竟成大宋南疆鐵壁之基石。黃氏之威望,亦由此更固。
莫氏土司,雄踞桂西,素與岑氏交好,精於權謀,亦重文教。其地梅山‘天寧宗’,素以武立派,門徒遍及溪峒。其掌教真人,目睹十年殺伐,生靈塗炭,枯骨盈野,終發大慈悲心。仗劍孤身入諸部會盟之地,三日三夜,舌戰群酋,陳說利害,更以絕世武力懾服群雄。其間得莫氏土司暗助,多方斡旋。一紙《止戈血誓》,歃牛頭之血為盟,勒石於梅山絕壁,昭告天地。自此,諸部雖偶有摩擦,然大股攻伐,刀兵相向之事,終告平息。
韋氏土司,潛龍於桂西、桂北,其誌非小。然此十年間,其境內亦有隱世之族,精研五行奇門,曾布下驚天大陣,幾困王師於絕境。然陣破之日,族中耆老焚香告祖,散儘百年積累之秘藏典籍,遣族中才智卓絕之輩,攜火種入凡塵。或懸壺於瘴癘之鄉,銀針渡厄,藥石回春,活人無算;或設帳於墟市之畔,教化童蒙,授以文字算學、稼穡百工之道,開南疆百年未有之智識新風。其族裔星散,隱於市井阡陌,如鹽入水,無聲滋養著這片飽經創傷的土地。此等善舉,雖未彰韋氏之名,卻使其根基愈發深固,民心漸附。
十年生聚,十年砥礪。昔時令人聞之色變的‘瘴癘死地’,竟成沃野。梯田如帶,層層疊翠,繞山而上,稻浪翻湧,歲歲豐稔——此岑、莫諸族協力墾殖之功。水草豐美之河穀,駿馬成群,嘶鳴於曠野——黃氏牧養之力不可或缺。邊疆諸部,或為農氏商隊之護衛受岑氏節製),或為羅陳工坊之傭工附於黃氏),或販馬匹於中原多有韋氏暗中勾連),昔日敵仇,今竟成我大宋西南屏藩,源源不斷輸送糧秣良駒,以固國本。然葉、秦、陸、盧等族,依附諸大土司之間,或獻計,或輸財,或爭利,其身影亦穿梭於這看似平和的局麵之下,暗流未曾止息。
坊間稚子,嬉戲於陌上田埂,拍手傳唱童謠,其聲清越,隨風遠播:
‘蒼梧簡,刻烽煙,山河印,鎮南天。
刀兵冷,化春雨,烽火儘,照豐年!’
此謠不脛而走,傳遍嶺南,聞者莫不心生暖意,遙望北闕,感念天恩浩蕩,將士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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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冊煌煌,墨跡已乾,將十年的血火、掙紮、犧牲與新生,凝練成這數百字的“定論”。字裡行間,是廟堂俯瞰的秩序與功業,是宏大敘事下被熨平的褶皺與棱角。然而,那些真正浸透了血淚與體溫的記憶,那些在岑、黃、莫、韋諸姓明暗博弈下的犧牲,那些被葉、秦、陸、盧等族私欲裹挾的無奈,那些在寂靜深夜啃噬人心的痛楚與未儘的遺憾,那些被時光風沙掩埋卻依舊滾燙的碎片,又如何能儘數納入這冰冷的竹簡帛書?
於是,野史稗官,便在那官樣文章的縫隙裡,悄然補上了幾筆看似荒誕不經,卻又令人心弦震顫的“閒筆”:
“宣和某年,歲在癸卯,邕州地界,臘儘之時,忽降百年不遇之奇寒。大雪紛揚,三日三夜不止,天地縞素,四野寂然,深可沒膝。邕州內外,屋舍傾頹者有之,凍斃於途者亦非罕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凜冽之氣,直欲凍結這剛剛升騰起一絲暖意的南疆。傳言此寒潮起時,桂西、桂北深山中,有韋氏土司親信,於隱秘之所點燃巨大篝火,祭祀古老神靈,火光映天,似有所圖;桂地黃氏土司府邸內,亦有低沉咒語聲徹夜不息。岑、莫二族則緊閉門戶,囤積炭薪,靜觀其變。
至晦日除夕)子夜,雪勢稍歇,雲層裂開一隙,一輪冷月,清輝如練,孤懸於墨藍天幕。萬籟俱寂,唯聞積雪壓斷枯枝的‘哢嚓’輕響。然此寂靜之下,暗藏殺機。有巡夜青梧衛,於城西偏僻巷陌,發現兩具凍僵屍體,衣著普通,然貼身搜出刻有奇異蝮蛇紋的淬毒短匕及數枚異國製式銅錢,顯是潛藏日久的敵國細作,或因嚴寒暴露,或因分贓不均而互戕。更有流言,稱曾見數道鬼魅般的黑影,趁風雪肆虐之際,掠過州府衙署高牆,其速如電,非尋常武夫,疑是那神出鬼沒的古老殺手組織‘影蛇’所為,目標難測。
值此寒極之夜,有更夫老趙頭,裹著破舊老羊皮襖,瑟縮著巡至舊城殘垣斷壁之處——此處乃十年前血戰最慘烈之修羅場,城牆坍塌泰半,荒草荊棘叢生,平日人跡罕至,陰氣森森。老趙頭本欲快步繞過,眼角餘光卻猛地瞥見那最高一處尚算完好的頹敗敵樓之巔,竟煢煢立著一道身影!
那人影纖細,裹在一襲看似單薄、卻在月光下流轉著奇異暗青光澤的舊袍之中,長發未束,隨風在清冷的月華與碎雪中飄拂。她背對著城池,麵向莽莽蒼蒼、被厚雪覆蓋的十萬大山方向,身影在巨大的圓月映襯下,顯得無比孤寂,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遺世獨立。老趙頭心頭劇震,疑是山精鬼魅,或是那‘影蛇’中的索命羅刹,嚇得幾乎魂飛魄散,慌忙躲進一處斷牆的陰影裡,屏住呼吸,隻敢露出一隻眼睛窺視。隻見那青衣女子緩緩抬起一隻手,掌心向上,托著一樣物事。月光清冷,清晰地照見那並非珍寶,而是一捧色澤黯淡、布滿蛛網般裂痕的碎玉。那玉質似乎曾極好,溫潤內蘊,如今卻已靈氣儘失,隻餘殘骸。眼尖的老趙頭,仿佛瞥見碎玉深處,有一閃而逝的極淡星紋,心頭猛地一跳,想起坊間秘傳黃氏祖上承自狄青的一塊星紋護心寶玉…念頭剛起,又被自己壓下,隻道是眼花。
她凝視著掌中碎玉,久久不動,仿佛在凝視著一段徹底湮滅、無法挽回的時光。寒風卷起她衣袂與發絲,獵獵作響,她卻如腳下生根的古鬆,紋絲不動。許久,一聲極輕、極渺茫的歎息,仿佛融入了風中,幾不可聞。接著,一縷空靈、悠遠、帶著無儘蒼涼與追憶的歌聲,從她唇邊幽幽飄出:
“星芒碎,寒刃折,烽火燼處血猶熱。
玉簡斑駁字模糊,誰記荒丘埋骨烈?
春雪融,化淚多,十年征衣染塵色。
青山不語證舊諾,孤月空照舊城堞……”
歌聲不高,卻在這萬籟俱寂的雪夜,穿透了凜冽的寒風,清晰地送入老趙頭耳中。那調子古樸蒼涼,非時下任何曲牌,詞意更是椎心泣血,字字句句都敲打在老趙頭的心坎上——他雖隻是個更夫,卻也親身經曆過十年前那場煉獄般的守城血戰!這歌,唱的分明就是邕州的痛,是無數埋骨於此的袍澤的魂!更讓他心驚的是,“星芒碎”似暗指黃氏重寶,“寒刃折”莫非隱喻著某個強大卻已折戟沉沙的隱世刀客家族?那“舊諾”二字,更是沉甸甸地壓在心口,牽扯出無數被土司與世家刻意掩埋的秘辛。
老趙頭聽得渾身顫抖,老淚縱橫,幾乎要控製不住衝出去叩問。那歌聲卻已漸次低回,終至幾不可聞,隻餘下嫋嫋餘韻,在清冷的月光與雪氣中盤旋、消散。
歌罷,青衣女子不再停留。她俯下身,伸出凍得有些發青、卻異常穩定的手,小心翼翼地在敵樓最高處、一處未被風雪完全覆蓋的磚石縫隙旁,用指尖一點點刨開冰冷的積雪,露出下麵凍得堅硬的泥土。她將掌中那捧承載了太多沉重過往的碎玉,珍而重之地放入這小小的雪坑之中,如同安葬一位至親的故友。然後,她輕輕捧起周圍的積雪,一層層覆蓋上去,仔細地掩埋好,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初生的嬰兒。最後,她甚至用手掌將覆上的雪輕輕壓實、撫平,使其與周圍的雪麵再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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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她再次直起身,最後望了一眼月光下銀裝素裹、輪廓依稀的遠山,以及腳下這座在血與火中重生、又在嚴寒中瑟縮的城池。沒有留戀,沒有言語,青色身影如同融入月光的輕煙,倏忽一閃,便從那數丈高的敵樓之巔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其輕功之絕,絕非尋常江湖路數,倒似傳說中隱世家族秘傳的“煙羅步”。
老趙頭在斷牆後僵立了足有半個時辰,直到凍得四肢麻木,才敢戰戰兢兢地爬出來。他踉蹌著跑到那敵樓下,仰頭望去,隻見皓月當空,積雪皚皚,哪裡還有半個人影?唯有方才女子站立之處,積雪似乎……格外平整些?他心有餘悸,不敢久留,深一腳淺一腳地逃離了這片廢墟,心頭那關於星紋碎玉、古老歌謠和鬼魅身法的謎團,卻再也揮之不去。
次日,正月初一。肆虐多日的寒潮仿佛耗儘了力氣,陽光破雲而出,竟是難得的一個晴好冬日。積雪在暖陽下迅速消融,邕州城內積水橫流,到處是滴滴答答的落雪聲,充滿了新年伊始的生機。然而,州府內卻氣氛凝重。昨夜細作屍體被發現,衙署遭不明人物潛入的痕跡亦被確認,雖未丟失緊要文書,但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已悄然彌漫。黃氏土司府邸內,一名幕僚正低聲向麵色陰沉的家主稟報著關於舊城敵樓異象及歌謠中“星芒碎”的流言。
一個在舊城垣附近玩耍的頑童,追逐著一隻罕見的冬日彩蝶,無意間跑到了那處坍塌的敵樓下。他好奇地發現,在昨日那青衣女子埋玉之處,厚厚的積雪已然化儘,濕潤鬆軟的黑泥之上,竟奇跡般地生出一株幼苗!
那幼苗不過尺許高,枝乾卻已顯出一種異乎尋常的虯勁之態,表皮是堅韌的灰褐色,布滿了細密的縱裂紋。幾片稀疏的、形狀狹長如柳似刀的葉子,呈現出一種飽經風霜的蒼綠,在微寒的風中輕輕搖曳,透著一股子倔強不屈的生命力。有見多識廣的老兵路過,一眼認出,失聲驚呼:“胡楊!是胡楊苗!”
胡楊,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乃是西北大漠戈壁中傲視風沙的“英雄樹”!此等樹種,如何能在這濕熱多雨的嶺南破雪而出?實乃聞所未聞之奇事!圍觀者嘖嘖稱奇,人群中,一個頭戴鬥笠、農夫打扮的精瘦漢子,眼神銳利如鷹隼,悄然記下幼苗形態,旋即隱入人群,他袖口內側,一枚極小的銀葉徽記一閃而沒——正是莫氏土司麾下密探的標記。
更奇的是,在那幼小卻堅韌的胡楊枝椏上,不知何時,何人,以何種方式,懸上了一塊寸許長、半寸寬的素樸木牌。木牌邊緣粗糙,顯然未經細致打磨,像是隨手從某塊舊木板上掰下。牌上並無繁複紋飾,隻用一種看似隨意、卻力透木背、鋒芒內蘊的筆觸,深深地刻著兩個墨色已然浸透木紋的大字:
“隱世刀鋒”。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剛剛從嚴寒中蘇醒的邕州城。人們扶老攜幼,絡繹不絕地湧向舊城垣,圍在那株神奇的胡楊幼苗旁,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驚異、好奇、敬畏、猜測……種種情緒在人群中彌漫。
白發蒼蒼的老者,顫巍巍地撫摸著那虯勁的幼枝,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喃喃道:“是英靈不滅……是英靈顯化啊……”他想起了那些永遠留在十年前那個冬天的麵孔。
經曆過血戰的漢子們,沉默地站在人群外圍,看著那“隱世刀鋒”二字,胸膛起伏,緊握的雙拳指節發白。這二字,重逾千鈞,道儘了他們十年如一日釘在這片土地上的全部意義——為死去的兄弟守望,為身後的家園守望,為這來之不易卻依舊脆弱的“太平春”守望。那青梧衛玄甲上冰冷的反光,此刻似乎也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溫度。幾位曾隸屬於不同土司家兵、後因戰火洗禮而歸於青梧衛的老卒,目光交彙,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底深藏的複雜與堅定。這棵樹,這二字,仿佛成了超越土司藩籬的一道無形契約。
懵懂的孩童仰著小臉,好奇地問:“娘,胡楊是什麼?‘隱世刀鋒’又是什麼意思呀?”年輕的母親望著那株幼苗和木牌,又看看遠處城牆上巡邏的青梧衛身影,眼中閃著複雜的光,輕聲道:“胡楊啊,是最堅強、最長情的樹。‘隱世刀鋒’……就是有人一直在這裡,看著,守著,等著,像藏在鞘裡的刀,不出則已,出必見血,護著咱們不離開。”她的話語很輕,卻仿佛帶著某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初春微寒的空氣裡漾開。人群中,一個看似尋常的貨郎,耳朵不易察覺地動了動,將婦人之語牢牢記下。
州府的小吏聞訊匆匆趕來,欲要將此“祥瑞”上報,更想移走這株奇樹好生“供奉”。然而,當幾名衙役帶著工具靠近時,一直沉默圍觀的人群卻自發地向前聚攏,形成一道無聲的人牆。為首幾位曾在青梧衛中效力、來自不同地域的老兵,雖已解甲歸田,此刻卻挺直了佝僂的脊背,眼神銳利如昔,冷冷地掃視著衙役。那目光中蘊含的警告與不容置疑的守護之意,竟讓手持公文的小吏心頭一凜,最終訕訕地揮手帶人退去。此樹生於斯,長於斯,代表的便是此地的魂,豈容輕動?那小吏退回府衙,立刻便有數道身影從不同方向悄然離開,各自奔向岑、黃、莫等土司府邸的方向。關於“隱世刀鋒”木牌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正迅速擴散至整個廣南西路錯綜複雜的棋局。
殘陽依舊如血,塗抹在邕州城頭,日複一日。但自那株掛著“隱世刀鋒”木牌的胡楊破雪而出的那一刻起,這血色似乎便不再僅僅是悲愴與沉重的象征。它融入了那新芽的蒼綠,融入了胡楊虯枝的堅韌,融入了青梧衛玄甲上冰冷的星芒,更融入了那四個字所承載的、無聲卻磅礴的誓言與溫度——那是蟄伏於平靜之下的鋒芒,是埋藏在沃土深處的根須,是這片被岑、黃、莫、韋諸姓割據、被農葉秦陸盧羅陳等族利益纏繞、被邊疆諜影與古老殺手覬覦、被教派紛爭所擾動的西南大地之下,一股沉默卻不容忽視的力量。它如同那株逆天而生的胡楊,根,已深深紮入這片飽浸血淚的土地。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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