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左傳?昭公四年》曰:"仁人不黨,讒人罔極。"謝淵既觸貪腐核心,便如芒刺在背,招來了明槍暗箭。屈原《離騷》言"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為此態也",正合此心——當清吏身處險象,是退而自保,還是知難而進?且看他如何在典籍室縱火、巷陌伏擊中,以赤子之勇破局,以家學之智求生。
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為此態也
永熙二年八月初五,申時三刻,工部典籍室突然騰起濃煙。謝淵剛踏入二門,便見火舌從窗欞竄出,劈裡啪啦的爆裂聲中,夾雜著賬冊燃燒的脆響。他猛地想起昨夜才核對完的《永樂十七年物料賬》,那本記著越國弩箭埋藏地點的關鍵證物,此刻正躺在火場中央。
"快救火!"他推開試圖阻攔的皂隸,衝進火海。煙熏得人睜不開眼,謝淵憑借記憶摸到第三架書櫃,卻發現《修繕誌》所在的夾層早已空空如也——有人比他更早動手。火借風勢,房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抓起半卷未燃儘的殘頁,被氣浪掀翻在青磚上。
"謝大人!"雜役老周冒死將他拖出,典籍室的匾額"金匱石室"應聲墜落,砸在他方才躺過的地方。謝淵盯著殘頁上的"弩箭三千",忽然想起父親舊案中"越人借修繕藏兵器"的記載,原來早在二十年前,這個陰謀便已埋下。
當夜,謝淵在謝府沐浴,發現背部被木梁砸出的淤青,竟與父親當年的舊傷位置相同。母親柳氏捧著金瘡藥落淚:"你父親當年也是這樣,被人縱火燒了查案的賬冊......"話未說完,窗外傳來瓦片輕響,三支弩箭破窗而入,擦著他的發梢釘在廊柱上。
他吹滅燭火,借著月光看清弩箭尾羽——正是越國的紋飾。父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若遇尾羽帶山紋的弩箭,必是越州死士。"謝淵摸到枕下的青銅鎮紙,那是母親暗藏機關的防身利器,當年父親正是用此物擊碎過刺客的頭骨。
卯時初,太學博士陸凱翻牆而入,衣擺還沾著露水:"典籍室走水時,太府寺的人正在後巷搬運木箱,箱角露出的正是越國錦緞。"他展開一幅布防圖,"王崇年調了五百府兵入駐工地,名義上是護修,實則......"
"實則是轉移弩箭。"謝淵指著殘頁上的焦痕,"李大人宴席上提到的地基木箱,裡麵裝的不是建材,是越國的連弩。他們怕我查到此節,所以先燒賬冊,再派死士。"他忽然想起白日在火場見到的皂隸,腰間銀魚牌刻著極小的"王"字——正是王崇年的私兵標記。
未時三刻,謝淵喬裝成運水工,混入工地。地基處的工匠們正被府兵驅趕,新挖出的木箱整齊排列,鐵鎖上的火漆印顯示著"越州製造"。他剛要接近,肩頭突然被人按住,回頭竟是陸凱的書童:"公子,後巷有工匠要見你,說是知道弩箭下落......"
行至僻靜處,那人突然抽出短刀,刀刃泛著藍汪汪的毒光。謝淵早有防備,側身閃過,鎮紙擊中對方手腕:"說!是誰派你來的?"刺客咬碎口中毒囊,倒地前隻來得及吐出"太府寺"三字。
是夜,謝淵在《吳律?賊盜篇》中查到:"諸造蓄禁兵器者,絞。"他對照父親遺留的《吳越兵器譜》,發現工地木箱中的連弩,正是越國最新式的"穿雲弩",射程可達百步,與《越絕書》記載的"勁弩之士,重於千金"完全吻合。
"大人,西華門傳來消息!"老周渾身是血地闖入,"府兵以"查奸細"為名,活埋了三個知曉弩箭一事的工匠......"話未說完,院外傳來馬蹄聲,二十餘騎黑衣人將謝府團團圍住,為首者正是太府寺卿王崇年的親衛。
謝淵望著院牆上的寒梅,忽然想起父親在獄中刻在牆壁上的句子:"寒梅豈懼風雪壓,自有清香破霧來。"他將重要賬冊藏入母親準備的夾層,那是當年父親設計的機關,外人絕難發現。
"謝淵!你私藏禁書,意圖不軌,奉詔拿問!"親衛統領踢開院門。謝淵從容整冠,袖中緊攥著染血的殘頁——那是他冒死從刺客身上撕下的太府寺調令,上麵的簽押時間,正是典籍室走水的時刻。
陸凱的快馬在雨夜中疾馳,懷中揣著謝淵托付的弩箭殘件。他知道,此刻的吳都,一場顛覆即將到來:王崇年借"護修"之名調兵,實則為越國先頭部隊打開城門;李大人的珊瑚筆架毒計,不過是這場陰謀的冰山一角。而謝淵,這個屢屢壞他們好事的少年清吏,此刻正被帶入太府寺的地牢,等待他的,是比典籍室大火更可怕的刑訊。
片尾
險象環生的謝淵,在縱火、刺殺、誣陷中,反而拚湊出了越國入侵的完整計劃。弩箭的型號、調令的時間、活埋工匠的慘狀,種種證據指向一個令人窒息的真相:太府寺早已淪為越國內應,借工部修繕之名,行顛覆之實。他不知道,自己被帶入的地牢,正是父親遭受酷刑的地方;他更不知道,王崇年正與越國使者密談,約定在西華門修繕完畢之日,裡應外合攻破皇城。當謝淵在牢中用指甲刻下"穿雲弩三千,藏於西華門地基"時,陸凱正帶著證據衝向皇宮,而吳宣宗的案頭,正擺著越州邊境的加急軍報——十萬越軍,已叩響吳都的大門。
本集完)
喜歡玄楨記請大家收藏:()玄楨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