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會典?翰林院誌》載:"凡官署文牘辨偽,必征掌院學士詳勘筆跡,觀其筆鋒向背、墨色濃淡,輔以醫案脈譜,庶無冤濫。"永熙三年秋,謝淵持新舊賬冊叩開翰林院大門,以筆鋒為刃,以墨淚為引。當徐渭的"筆鋒殺人"之論映現朝堂,且看這一場筆跡對質如何讓左手顫筆成為貪腐鐵證,使十年墨淚終化通神之鑒,在翰墨書香中照破雙麵官服下的狼子野心。
筆鋒能殺人,墨淚可通神
永熙三年十月初三,申時初刻。翰林院的欞星門在秋陽下泛著赭紅,謝淵的官靴踏過九級青石板,袖中新舊賬冊與腰間寒梅玉佩相撞,發出清越的響聲。掌院學士張四維的書童早已候在簷下,見他手中賬冊封麵的北鬥紋火漆印,慌忙掀開湘妃竹簾。
"謝大人又來查案了?"八十歲的張學士扶著水晶鏡,目光掃過賬冊封皮,"老夫這雙眼睛,二十年前曾辨泰昌帝血諫疏真偽。"他接過元興十五年舊賬,銀絲在陽光下顫動,忽然指著"十"字末筆:"此處顫筆,非右腕靈便者可為。"
謝淵展開《太醫院脈案》,黃絹上的朱砂批注赫然在目:"元興十五年秋,工部左侍郎李邦彥左腕受創,風邪入絡,每逢初七必作痛。"他以狼毫蘸墨,在宣紙上仿寫新賬"十"字,末筆果然歪斜:"學士請看,新賬筆鋒偏側,墨色浮於紙麵,正是左手運筆所致。"
張學士取過新賬對著天光,鏡麵上泛起微光:"舊賬墨色沉鬱,乃右手懸臂所書;新賬墨色青灰,含追風膏氣息——"他忽然望向謝淵,"此藥唯有太府寺右曹庫房才有。"
窗外忽然傳來爭吵,翰林院侍詔抱著《襄王起居注》闖入:"謝大人,李邦彥每月初七的"稱病"記錄,恰與賬冊改筆日相合!"謝淵翻開起居注,發現"免朝"朱批旁都有極小的北鬥紋,與新賬冊的改筆處一一對應。
片尾:
戌時初刻,李邦彥的書房傳來硯台碎裂聲。"廢物!連練筆都學不像?"他盯著書吏仿寫的"十"字,筆尖顫抖得過分刻意,與自己風濕發作時的自然顫筆判若雲泥。更令他心驚的是,案頭《太醫院脈案》複印件上,"追風膏"的領用記錄被紅筆圈了又圈。
"大人,密信已按您的吩咐放入賬冊。"心腹呈上偽造的左手練筆記錄,封口火漆印特意缺了搖光星。李邦彥忽然注意到記錄末頁的按痕——那是他昨日用右手蓋的銀魚牌印,與賬冊密語的左手按痕完全不同。
亥時初刻,謝淵在值房驗看福生拓下的指紋,發現李邦彥的右手拇指紋與新賬冊的按痕嚴絲合縫:"每月初七,他左手改賬,右手蓋印,自以為雙筆分書能掩人耳目。"他忽然指著按痕邊緣的薄荷腦結晶,"卻不知追風膏的藥漬,早將他的左右手分了主次。"
福生捧著《密信辨偽》闖入:"大人,李邦彥的練筆記錄用的是越州鬆煙墨,可元興十五年的舊賬用的是徽墨!"謝淵望著案頭兩冊墨樣,忽然冷笑——鬆煙墨中的薄荷腦與徽墨的膠料發生反應,在紙背留下的青斑,恰是李邦彥無法仿造的時光印記。
子時初刻,翰林院的更鼓敲過三聲,謝淵再次比對新舊賬冊,發現新賬每處"折耗銀"改動處,都對應著《匠人花名冊》中的"病故"記錄。他忽然想起父親在天牢刻的《筆陣圖》:"貪腐者的筆,左手寫謊,右手殺人,唯有匠人血能讓墨痕顯形。"此刻窗外的月光,正將賬冊上的顫筆影子,投在翰林院的獬豸屏風上,宛如貪腐者無法逃脫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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