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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龍沙降王表,鶴館候朝衣(1 / 1)

卷首

《大吳會典》有雲:\"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德佑十三年孟冬,凜冽的北風如刀割般肆虐,黃河於開封三決。刹那間,濁浪排空,仿若天河傾泄而下,一十七州縣轉瞬淪為澤國。殘陽如血,映照著漂浮於河麵的屍骸,堤岸崩塌的轟鳴聲與百姓撕心裂肺的哭號聲交織在一起,震耳欲聾。成群的烏鴉在天空中盤桓啼血,不時俯衝而下,銜走堤柳新抽的嫩芽。此情此景,恰如《河渠誌》所載\"河決如虎兕出柙,非人力可禦\"。德佑帝臨軒北望,手中的奏報微微顫抖,當看到災民\"析骸以爨\"四字時,不禁悲從中來,竟將手中的玉杯狠狠捏碎於案,指血滴落在\"罪己\"二字上,洇開如紅梅,昭示著帝王內心的悲痛與自責。

萬方登壽域,一雨破春輝。

未臘梅先實,經冬草不腓。

龍沙降王表,鶴館候朝衣。

共賀升平代,天顏映紫微。

冬至日寅初刻,濃重的霜霧如輕紗般籠罩著圜丘壇,寒意徹骨。禮部尚書周崇禮身著華麗的蟒袍,卻難掩內心的慌張,他雙手微微顫抖著捧詔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荷天眷命,統禦萬邦一十三載,兢兢以守社稷,惶惶以恤黎元。今黃河三決於開封,濁浪吞城郭,田廬漂沒者十萬餘頃,哀鴻遍野,餓殍枕籍。此誠上天垂象,以雷霆示警,朕心震怖,每覽災報,輒握筆而手顫,對案而神傷。

追思太祖武皇帝提劍定九州,浚河渠、築堤防,河清海晏,漕運無阻,倉廩盈實如丘山。今朕承大統,竟至河患頻仍,非河伯不仁,實朕失德——德薄才疏,致五行失序,更兼墨吏橫行,工料克扣,堤壩虛築,上乾天和,下累百姓。每念及此,朕衾枕難安,恨不能以身填決口,以血祭河神!

著禮部恪遵《大吳會典》,速備冬至圜丘大祭。朕當親執蒼璧,躬行三獻,免冠徒跣,跪誦罪己之辭,求上天宥罪;更遣重臣遍祭河伯、禹王,以玄玉、太牢為獻,祈河神息怒,複歸故道。願以朕之不肖,換黎元之安;以祭典之誠,禱九州之寧。欽此。\"

袍服下的中單早已被冷汗浸透,在這寒冷的天氣裡,竟升起縷縷白霧。當讀到\"吏治腐敗\"時,袖中鎮刑司的密信悄然滑落寸許,玄色封蠟在霜光的映照下泛著冷芒,仿佛在訴說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欽天監監正立於東側,手中的時辰牌因緊張而不住顫抖,與旁邊的立柱相撞,發出輕微而又刺耳的聲響。他私改的卯初吉時牌角,還沾著昨夜與鎮刑司密會時的燈油,那淡淡的油腥味在空氣中彌漫。

壇下,謝淵身披繡著獬豸的禦史官服,按劍而立,目光如炬。見周崇禮讀錯\"怙惡不悛\"四字,心中頓時了然,此人定是心神大亂。當讀到\"朕德薄能鮮\"時,德佑帝突然劇烈咳嗽,鮮血噴湧而出,濺在蒼璧上如梅花落雪,觸目驚心。謝淵敏銳地瞥見鎮刑司緹騎在壇後交換眼色,他們手按刀柄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一場陰謀似乎正在醞釀。

太牢被陳放在祭壇東南,那病牛早已是奄奄一息,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轟然倒地。謝淵手持精鋼打造的驗骨錘,這錘子是工部專為查驗牲畜骨質所製,錘頭呈八角形,布滿細密的凹槽,可有效防止打滑。他用力砸向牛骨,黑髓如墨汁般濺在周崇禮華麗的蟒袍上,驚飛了簷角銅鈴棲息的寒鴉,鴉群在空中盤旋,發出陣陣聒噪。\"此牛肝肺俱腐!\"謝淵怒喝一聲,將錘子重重擲於地,響聲如驚雷般震落簷冰,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李通判,你敢指天發誓,此牛純色無疵?\"

戶部尚書李通判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癱倒在祭器旁,腰間鎮刑司的腰牌不經意間磕在青銅簋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驚得獻官失手摔碎醴酒,酒水灑在祭壇上,很快便凝結成冰。玉工從人群中衝出,手中緊緊捧著次玉高呼:\"謝大人!此玉有暗裂,乃鎮刑司王瑾強換!\"話音未落,便被如狼似虎的緹騎拖走,他手中的玉料墜地,裂痕恰如黃河決口的地圖,仿佛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災難。

黃河結冰日,寒風呼嘯,開封決口處新築的祭壇在冰天雪地中顯得格外肅穆。謝淵代帝讀詔時,北風裹挾著冰屑如利箭般撲來,將\"非為天災,實乃人禍\"八字吹得斷斷續續,仿佛連蒼天都在為這人間慘劇而悲歎。河道總督陳宏業跪在西側,身著價值不菲的狐裘,卻難掩內心的恐懼,狐裘下露出鎮刑司密信一角,信上\"遠離決口\"四字被手指反複搓得發毛,紙張邊緣已然起皺。活牲欄中,病犬突然瘋狂地撕咬黑豬,鮮血四濺,陳宏業瞳孔驟縮——那正是鎮刑司\"示警河神\"的暗號。

謝淵讀至\"以安河神之靈\"時,突然將詔書卷成劍狀,直指陳宏業:\"你力主祭壇東移三裡,可是想掩蓋石料場的朽木?\"話音剛落,冰麵突然發出一聲巨響,開裂出一道道縫隙,似在回應此言。陳宏業膝下的冰碴迸入褲管,凍得他牙齒咯咯作響,身體不住地顫抖。

料場中,積雪深達三尺,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謝淵穿著特製的牛皮釘靴,靴底布滿尖銳的鐵釘,可有效防止在冰雪上滑倒。他彎下腰,用靴底碾碎\"猴兒石\",石心蟲蛀的孔洞中掉出鎮刑司的火漆,那火漆上印著鎮刑司獨特的獬豸紋。\"陳宏業!\"謝淵怒目圓睜,將賬冊用力擲在雪地上,凍硬的紙頁如刀般割開陳宏業的臉頰,頓時鮮血直流,\"彆苑假山三萬斤石料,可是從這裡搬的?\"

河道總督捂著流血的臉,驚恐地後退,靴底不經意間碾到鎮刑司阻撓驗料的密令——那是緹騎被斬時不慎掉落的,血與雪混在一起,在料場踏出一串猩紅的腳印,仿佛是罪惡的見證。謝淵用尚方寶劍挑起一根朽木樁,寶劍乃是精鐵鍛造,劍柄纏著金絲,劍身上刻有雲紋和銘文。隨著木樁被挑起,蛀蟲如黑雨般落下,驚飛了正在啄食工銀的烏鴉,烏鴉們發出呱呱的叫聲,向遠方飛去。

緝捕王瑾那日,天空陰沉得仿佛要塌下來一般,鎮刑司衙署的飛簷上掛著長長的冰棱,在寒風中搖搖欲墜。謝淵帶領玄夜衛,踏著沉重的步伐,一腳將鎮刑司的門檻踏碎。進入大堂,隻見正中高懸著\"繩愆糾謬\"的匾額,然而匾額卻有半塊被蛀空,仿佛在諷刺著鎮刑司的腐敗。王瑾仗劍立於金磚上,袍角不經意間掃到案頭未焚的密信,信上\"通敵瓦剌\"四字被燭淚浸透,字跡有些模糊卻依然清晰可辨。德佑帝擲出的密信如流星般擊中王瑾手腕,玉印砸在他袖中瓦剌的金幣上,發出清脆而又悅耳的響聲,金幣上的異域花紋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當玄夜衛的鎖鏈如毒蛇般套住王瑾時,簷角的冰棱突然斷裂,如利劍般刺穿了供桌上\"國泰民安\"的牌位——那牌位裡,藏著鎮刑司曆年貪墨的賬冊,賬冊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著他們的罪行,每一個數字都沾滿了百姓的鮮血。

罪己詔頒布次日,寒風呼嘯,謝淵在簡陋的河工棚中見到了那封血書。開封民婦的指血已凍成冰晶,在\"夫死於朽樁\"四字上結霜,仿佛是凝固的血淚。他心疼地嗬氣融冰,卻見血書背麵有鎮刑司的批條:\"工頭滅口,賞銀五十兩\",字跡猙獰而又殘忍。山東生員的訴狀夾著黑牢的草屑,其中一根草屑上還沾著匠人殘留的指甲——那是鎮刑司逼簽假供時,殘忍地將匠人指甲拔下留下的。

放糧那日,天氣格外寒冷,北風如猛獸般呼嘯著。在陳宏業私藏糧食的倉庫中,當堆積如山的黴變糧食被翻出時,令人作嘔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穀堆中爬出的蛀蟲密密麻麻,竟排成\"貪\"字,仿佛是對這些貪官汙吏的無聲控訴。謝淵用鬥笠盛著蟲蛀的穀粒,走在賑粥隊伍最前,鬥笠邊緣的霜花落在他鬢角,恍若過早生出的白發,記錄著他為百姓操勞的歲月。

文華殿內,燭火搖曳,燭淚堆成了小山,散發著淡淡的蠟香。德佑帝麵容憔悴,眼神中充滿了憂慮,他解下玉佩時,玉繩在燭火中發出\"滋滋\"的焦響。\"謝卿......\"他突然抓住謝淵的手,帝王的指甲因用力而掐進禦史的肉裡,仿佛要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謝淵身上,\"鎮刑司的人,就在殿外......\"窗外,竹影在風中搖晃,謝淵敏銳地看見廊下緹騎的刀尖在月光下閃爍著寒光,與玉佩上的血沁交相閃爍,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接過玉佩的瞬間,謝淵觸到德佑帝掌心的燙疤——那是前日批閱河工奏折時,燭台不慎傾倒留下的。\"此玉隨先皇平過漠北,\"德佑帝的聲音被北風無情地撕碎,充滿了無奈與期待,\"今借卿平河患之濁。\"

祭典當日,寒風凜冽,天空中飄著零星的雪花。陳宏業的朝珠突然散了線,一顆顆圓潤的珠子滾落滿地,鎮刑司的密信混在佛珠中,不經意間滾到謝淵腳邊。獻活牲時,病犬突然掙脫束縛,惡狠狠地撲向陳宏業,鋒利的牙齒撕碎了他袖中\"換牲滅口\"的字條,碎紙片如雪花般在空中飛舞。謝淵展開賬冊時,黃河突然發出一聲巨響,開始解凍,巨大的冰排相互撞擊,聲如戰鼓,將\"克扣工銀八萬兩\"七字震得紙頁發顫,仿佛是黃河在為百姓鳴不平。

當陳宏業癱倒在祭壇前,他吐出的血沫在冰麵上,卻被謝淵用靴底抹去——那下麵,正是無數匠人用屍骨築起的地基,承載著他們的冤魂與期望。

片尾

新堤竣工那日,陽光灑在大地上,給人帶來一絲溫暖。老河工滿含熱淚,眼淚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滑落,滴在謝淵的肩甲上,瞬間結成了冰珠。\"大人看!\"他激動地指著堤壩裂縫中長出的麥苗,聲音顫抖地說道,\"這是李鐵牛臨死前撒的種......\"謝淵輕輕摸向麥芒,指尖觸到一顆帶血的麥粒——那是匠人用牙齒咬破手指,將血混著麥種塞進堤縫的,飽含著匠人們對生的渴望和對未來的期盼。

德佑十四年春,萬物複蘇,刻碑工匠在聖旨碑陰意外發現暗格,裡麵藏著謝淵的批語:\"治河如醫病,需剜腐肉至見骨。\"碑文上的朱砂,原是用鎮刑司貪墨的朱砂硯磨成,如今在陽光下,紅得像黃河兩岸新生的桃花,鮮豔而又奪目,仿佛在訴說著那段波瀾壯闊的曆史。

卷尾

太史公曰:觀德佑河患,可知天災實因人禍。德佑帝四詔雖明,若無謝淵持劍督工,終成空文。鎮刑司之蠹,蛀空河防如蟻噬巨堤;謝公之剛,固堤如鑄劍斬腐。其查案時見微知著,如從蟲蛀石料溯及貪墨根源;治吏時雷霆萬鈞,似以尚方劍劈開濁流。後世觀此,當知:河清海晏,非賴河神庇佑,實乃忠良以血肉為堤,以肝膽為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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