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鎮刑司誌》載:\"廠衛之設,本為糾察奸宄,。\"德佑十四年冬,鎮刑司掌印太監王真盯著案頭的《治績考成冊》,封麵\"天下循吏第一\"的燙金在燭影中格外刺眼。謝淵治河有功,德佑帝親創考成法,將鎮刑司多年經營的貪腐網絡連根拔起。王真捏碎密信,信末\"匠人刻名、百姓按結\"八字刺得掌心出血——他知道,一場關乎生死的謀逆暗戰,已悄然拉開帷幕。
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鎮刑司地下密室,十八座\"化紙爐\"燒得通紅。王真親自將預備倉賬冊投入爐中,特製的桐油讓火焰呈現詭異的青紫色:\"記住,灰必須碾成細粉,混入河沙。\"他盯著跳躍的火光,忽然看見賬冊殘頁上\"李鐵牛\"的名字,那是去年被滅口的河工。
掌案太監陳林捧著未燃儘的殘片靠近:\"督主,這頁上的磁粉標記......\"話未說完,王真的拂塵已甩在他臉上:\"磁粉能顯字跡,便用化紙爐燒出琉璃灰!\"他撿起半片殘頁,上麵\"鎮刑司私賣石料\"的字跡在灰堆中若隱若現,\"去告訴徐州倉官,若敢留片紙隻字,全家發往瓦剌為奴。\"
密室的磚縫裡,殘留著河工血書的碎片,那是去年決口時匠人冒死記下的貪腐證據。王真不知道,這些未燃儘的殘片,終將成為謝淵查案的關鍵線索。
徐州石料場突然戒嚴,鎮刑司緹騎挨個兒檢查匠人工具箱。老石匠李二柱的鑿子被踢飛,斷指處的血滴在石板上:\"俺們刻石記工,犯了哪門子法?\"緹騎首領舉起他的工牌,上麵\"李鐵牛之叔\"的備注刺痛眼睛:\"刻名留姓,分明是結黨謀反!\"
暗處,年輕石匠張虎將刻有\"鎮刑司貪墨\"的石屑藏進破棉襖。他記得謝淵說過,每塊石料的刻痕都是證據,此刻掌心的石粉混著血,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就像河工們心中未滅的火種。
料場角落,被燒毀的工棚餘燼中,半截磁粉繪的賬目殘頁埋在灰燼裡,磁粉正無聲地吸附著緹騎靴底的鐵屑。
謝淵的驗糧錘停在《河工月報》上,玄夜衛呈上的琉璃灰樣本在燭光下泛著青芒。\"大人,\"千戶林縛指著灰中的金屬顆粒,\"徐州傳來消息,鎮刑司化紙爐燒的是預備倉賬冊,灰裡檢出磁粉殘留。\"
驗糧錘砸在琉璃灰上,磁粉突然聚成\"私賣\"二字。謝淵的瞳孔驟縮:\"磁粉來自濮陽礦,隻有鎮刑司私礦才有。\"他展開《治績考成冊》,徐州倉改建條下的匠人血印與磁粉殘片位置重合,\"王真燒賬,是怕匠人刻名牽扯出私軍糧餉。\"
窗外,北風呼嘯,謝淵想起去年在料場看見的場景:李二柱用斷指在石板刻下\"鎮刑司扣糧\",如今這些字跡,正以另一種形式重見天日。
通州衛校場,王真的親軍\"鐵鷹衛\"正在夜訓。校尉張彪踢開糧車,露出底層的明光甲:\"督主,三萬套甲胄已藏入漕運糧車,明日隨賑糧發往九邊。\"王真摸著甲胄上的獬豸紋,與鎮刑司腰牌如出一轍:\"糧車走徐州舊道,那裡的預備倉,早被咱換成了空心牆。\"
糧車經過石料場時,車輪碾過李二柱埋下的磁粉,車底的甲胄與磁粉相吸,在地麵留下蜿蜒的痕跡。暗處,張虎將這一幕刻進隨身攜帶的石片,石片邊緣,\"鐵鷹衛\"的暗紋與磁粉軌跡重合。
都察院後堂,張虎捧著染血的石片跪地:\"謝大人,這是俺在料場刻的,鐵鷹衛的糧車藏甲,車轍印裡有磁粉!\"石片上,糧車軌跡與謝淵治河圖上的私驛路線完全一致。
謝淵的驗糧錘輕點石片,磁粉應聲而起:\"好個借賑糧運甲胄!\"他指著石片邊緣的獬豸紋,\"這是鎮刑司私軍標記,與化紙爐的磁粉同源。\"轉頭對林縛說:\"去查通州衛糧車,每粒糧食都要驗,每片甲胄都要數。\"
張虎看著謝淵袖口的治河圖補丁,想起父親李鐵牛臨終的話:\"謝大人的驗糧錘,能敲開貪腐的殼。\"此刻,他終於明白,匠人刻在石片上的血痕,終將成為扳倒鎮刑司的重錘。
徐州預備倉,謝淵的驗糧錘敲在牆壁上,發出空洞的回響。\"陳倉丞,\"他盯著倉丞躲閃的眼神,\"去年改建時,鎮刑司讓你們砌空心牆,騰出的空間藏甲胄,對嗎?\"錘尖挑開牆皮,露出裡麵的甲胄殘片。
倉丞撲通跪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大人,他們拿俺們全家性命要挾......\"他掏出半片琉璃灰,\"這是燒賬時偷偷藏的,上麵"鐵鷹衛"三個字,是用河工血寫的。\"
謝淵接過琉璃灰,磁粉在\"鐵鷹衛\"三字上聚成鷹形,與張虎刻的石片暗紋吻合。他忽然想起,王真曾用河工血摻入磁粉鑄印,如今這血,正成為指證他的鐵證。
通政司大堂,刑科給事中張維禎截獲一封密信,火漆印的獬豸紋方向歪斜——這是鎮刑司私黨的標記。\"報謝大人,\"他將信遞給謝淵,\"瓦剌可汗親啟,提到"鐵鷹衛甲胄三萬,換取戰馬五千"。\"
信末的磁粉印記在驗糧錘下顯形,竟是王真的指模。謝淵冷笑:\"王真私賣甲胄換戰馬,又借預備倉藏兵,好大一盤謀逆棋!\"他指著信中\"化紙爐琉璃灰\"的暗語,\"這是要用河工血灰,鋪就謀反路。\"
通政司外,北風卷起琉璃灰,在空中聚成獬豸形狀,又被寒風吹散,恰似鎮刑司的謀逆夢,終將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