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莫教權柄成屠刃,青史長留罵奸凶_玄楨記_线上阅读小说网 
线上阅读小说网 > 曆史軍事 > 玄楨記 > 第992章 莫教權柄成屠刃,青史長留罵奸凶

第992章 莫教權柄成屠刃,青史長留罵奸凶(1 / 2)

卷首語

天德五年仲夏,金陵城的朱牆被連日陰雨浸得發烏,而魏進忠以“肅清謝黨”為名掀起的株連之潮,比這梅雨更顯酷烈,已漫過皇城根,席卷大吳半壁官場。從中樞六部掌印的正二品尚書,到地方州府抄錄文書的從九品吏目,短短三個月間,鐵鏈鎖拿的官員竟達四千之眾——這數字絕非虛言,大吳全國在編文官共一萬三千餘人,四千之數已占三成有餘,遠超元興帝蕭玨年間“削藩案”株連千餘的規模,創下開國以來之最。

鎮刑司的緹騎馬蹄晝夜不絕,鐵掌踏碎街巷的寂靜,公文驛站的快馬脊背磨出血痕,所載全是蓋著鎮刑司朱印的“謝黨名錄”。詔獄原本僅供關押欽犯,如今二十餘間牢房全被塞滿,鐵欄間擠著穿囚衣的官員,官帽堆積在牆角如棄葉,潮濕的地麵上,犯人的血漬與泥汙混在一起,連下腳的地方都需踮著腳尖。

而魏進忠府中那方紫檀木“謝黨”名冊仍在添墨,掌筆的文書手都換了三個,連為謝淵擬過北征祭文的翰林院編修、按戶部公文押送過軍糧的九品司倉,都被羅織成“謝黨羽翼”。玄夜衛指揮使周顯在北司衙署對著輿圖冷笑,圖上用朱筆圈出的“入獄官員分布”已連成片:“這哪裡是肅逆?魏進忠是借謝黨之名,清剿當年反對他提督鎮刑司的人,順便把私吞軍糧的賬,全算在‘謝黨罰沒’頭上。”四千官員的牢獄之災,不過是他穩固權位的墊腳石。本卷所記,便是株連最烈的六個時辰裡,忠良在詔獄暗影中收集罪證、奸佞在權勢巔峰狂歡、朝堂在空寂丹陛上沉淪的眾生相。

朱陛空

緹騎嘶風巷陌空,朱階誰複列朝宗。

四千冠帶沉冤獄,一片丹心泣寒鐘。

佞口羅織天變色,忠魂飄蕩血凝冬。

莫教權柄成屠刃,青史長留罵奸凶。

寒霜未降,京城的街巷已先被一片肅殺凍僵。

子夜時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還凝著前一夜的露水,馬蹄聲便如驚雷般碾過巷陌。一隊隊緹騎身著玄甲,腰挎利刃,火把在風裡竄動,將影子投在斑駁的宮牆上,忽明忽暗如鬼魅。“奉魏大人令,搜捕謝黨餘孽!”嗬斥聲刺破夜空,踹門聲、婦孺的哭喊聲、鐵鏈拖拽的脆響交織在一起,往日繁華的街巷瞬間空無一人,隻剩緊閉的門窗後,一雙雙驚恐的眼睛,在黑暗裡攥緊了拳頭。這便是“緹騎嘶風巷陌空”,魏進忠的捕網,正以“謝黨”為名,在京城的夜色裡瘋狂收束。

黎明破曉,紫宸殿的朝會如期舉行,卻隻剩滿殿蕭索。丹陛之下,朱紅的朝班隊列稀稀拉拉,大半站位空懸,往日裡冠帶如雲、朝笏齊整的景象蕩然無存。吏部尚書的紫檀座旁,三個侍郎的錦凳積了薄塵;戶部公署內,掌管糧稅戶籍的八司衙署,隻剩兩位老主事守著冷案,指尖撫過積灰的賬冊,連翻頁的力氣都透著遲疑。百官垂首而立,沒人敢主動奏事,連皇帝的問話都隻敢含糊應答,生怕一語不慎,便成了下一個被羅織的目標。“朱階誰複列朝宗”,曾經百川歸海般的朝堂秩序,早已在株連之禍中崩塌。

這場浩劫,不過三月便席卷朝野。從中樞六部到地方州府,從金階高官到案頭小吏,牽連入獄者竟達四千之眾——這數字占了全國在編官員的三成有餘。刑部大牢裡,犯官的囚衣擠得像晚秋落楓,官帽堆積如棄葉,潮濕的地麵上,連下腳的地方都難尋。前戶部主事沈仲書被綁在刑架上,脊背的鞭傷滲著血,烙鐵燙過皮肉的焦糊味彌漫刑房,卻仍咬著牙不肯在“謝黨認罪書”上畫押;禦史王彥灌了三碗辣椒水,五臟六腑如火燒,卻死死攥著與謝淵的公文書信,不肯讓其成為構陷的“罪證”。“四千冠帶沉冤獄”,每一座牢獄都塞滿了忠良,每一聲慘嚎都在控訴著不公。

寒鐘敲過三更,永定河畔的殘葦在風裡嗚咽。謝淵的魂魄飄在水麵,看著百姓偷偷為他燒紙,紙錢的灰燼與河水相融,如泣血的淚。他死後,百姓自發為他立了無字碑,每到黃昏,總有老人帶著孩童,在碑前放上一碗熱粥——那是當年他開倉賑饑時,百姓們最難忘的暖意。鐘聲悠悠,穿過空蕩的街巷,掠過死寂的朝堂,落在每一顆悲戚的心上。“一片丹心泣寒鐘”,這顆為江山社稷耗儘心血的丹心,終究沒能等來公道,隻在寒夜裡,伴著鐘聲泣血悲鳴。

誰能想到,這場滔天冤案,不過是奸佞脫罪的伎倆。魏進忠弟弟私賣五十萬石軍糧,導致邊軍斷糧嘩變,為了推脫罪責,他們偽造密信、篡改糧冊,將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剛正不阿的謝淵身上。朝堂之上,魏進忠的佞口顛倒黑白,羅織罪名,硬生生將忠臣汙蔑為逆臣;他的黨羽一呼百應,將“通敵謀逆”的帽子扣在謝淵頭上,也扣在所有不肯依附的官員頭上。“佞口羅織天變色”,朗朗乾坤被烏雲遮蔽,忠良蒙冤,奸佞當道,連天地都為之變色。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冬雪紛飛,覆蓋了刑場的血跡,卻蓋不住滿京的冤魂。德勝門箭樓的殘簷下,披甲的忠魂仍在踱步,甲縫滲出血珠,滴在城磚上凝成暗紅印記;永定碼頭的水波裡,草袋中的白骨隨波起伏,夜風穿袋而過,似是在數當年被克扣的五十萬石軍糧;百姓家的油燈下,饑民的魂魄仍在縫補謝淵的血衣,針腳裡全是淚水,剛縫好的衣襟又驟然崩裂。“忠魂飄蕩血凝冬”,這刺骨的寒冷,不僅是冬雪帶來的酷寒,更是冤屈凝結的徹骨冰寒。

權力本是治國之器,卻被魏進忠變成了屠戮忠良的屠刃。他靠著構陷上位,憑著酷刑震懾朝野,以為能將所有反抗都扼殺在搖籃裡,卻不知民心不可欺,青史不可違。四千官員的沉冤,滿京百姓的悲憤,早已化作刺向奸佞的利刃,隻待時機一到,便會將其釘在恥辱柱上。

“莫教權柄成屠刃,青史長留罵奸凶。”這聲歎息,穿過德佑三年的風雪,回蕩在曆史的長河裡。朱陛雖空,公道未泯;忠魂雖逝,英名不滅。這場關於忠與奸、正與邪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序幕。

詔獄的甬道深不見底,頭頂鐵窗漏下的微光,勉強照亮滿地散落的官帽與囚衣,潮濕的黴味混著烙鐵灼燒皮肉的焦臭、鐵鏈摩擦的鐵鏽味撲麵而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踢到蜷縮在地的犯官。從三品的翰林院侍讀李默——並非宣府衛那位副總兵,而是以文名著稱的詞臣——被粗鐵鏈反鎖在石壁上,肩胛骨被鐵鉤穿透,鮮血順著藏青色官袍的前襟蜿蜒而下,在腰帶上積成暗紅的血痂。

他淪為階下囚的緣由荒唐又殘酷:天德三年謝淵北征韃靼,他以“文膽”隨軍,為捷報擬過“黃沙百戰穿金甲”的詩句,如今竟被鎮刑司劃入“謝黨核心”,指證他借詩句傳遞軍情。鎮刑司小旗一手叉腰,一手舉著燒得通紅的烙鐵,烙鐵尖泛著刺眼的橘光,他湊到李默麵前獰笑:“李大人,彆給臉不要臉!隻要你在這供詞上畫押,承認是謝淵授意你傳遞邊軍布防圖,魏大人說了,不僅保你官複原職,還能升你做翰林院侍講學士。不然這‘魚鱗烙’貼上去,保管你皮開肉綻,連你那在江南的老母,都得被發配三千裡!”

李默猛地咳出一口血沫,血珠濺在小旗的靴麵上,他卻顧不上這些,目光死死盯著小旗腰間係著的銅腰牌——那腰牌邊緣有一道月牙形的刻痕,是玄夜衛密探的暗記。昨夜他被緹騎從家中綁走時,正是這個扮成小旗的密探,在推搡間悄悄塞給他一枚蠟丸,蠟丸裡的麻紙寫著“守口待援,玄夜衛已動”。此刻聽到威脅老母的話,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卻隨即被決絕取代,咬牙道:“謝太保當年在德勝門城頭,以三萬兵力擋韃靼十萬鐵騎,身中三箭仍堅守不退,這樣的忠良怎會通敵?我隨他擬捷報,是儘文臣鼓噪軍心之職,何來傳遞軍情之說?魏進忠構陷忠良,天人共憤!要殺便殺,休想讓我屈陷忠良,汙了我李家的清白!”小旗眼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讚許,卻立刻換上狠厲神色,猛地將烙鐵按在李默肩頭——“滋啦”一聲刺耳的聲響後,焦臭瞬間彌漫開來,李默的慘叫聲穿透甬道,驚得梁上棲息的寒鴉撲棱棱飛起,黑色的羽翼在微光中劃過一道陰影。

甬道轉角的暗處,秦飛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喬裝成送水的獄卒,粗布麻衣下藏著玄夜衛的短刀,已在這陰影裡潛伏了半個時辰。他清楚地看見李默肩頭的皮肉翻卷,聽見那聲慘呼時,心口像被重錘砸過。甬道儘頭的廊柱下,詔獄署提督魏忠良正對著一本賬簿冷笑,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這李默是劉玄的門生,當年劉玄外調時,就是他在朝堂上替劉玄說話。把他折磨狠了,看劉玄這老東西還敢不敢在紫宸殿跟魏大人掰扯!”秦飛心中一沉——他瞬間明白,魏進忠的株連羅網,根本不是針對“謝黨”,而是針對所有“異己”:劉玄是內閣首輔,礙了他獨攬大權;周鐵掌刑部,曾駁回他多起“謝黨案”的判決;就連趨炎附勢的吏部尚書李嵩,隻要哪天不再聽話,也遲早會被圈進“謝黨名錄”。這四千官員的冤獄,不過是魏進忠排除異己、鞏固權勢的幌子,而私吞軍糧的罪證,就藏在這株連的亂局之下。

“送水的,磨蹭什麼?”魏忠良的嗬斥傳來,秦飛連忙應了一聲,推著裝滿木桶的木車上前。走到李默身邊時,他故意腳下一滑,木桶傾斜,半桶冷水潑在李默腳邊,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囚衣。一枚裹著油紙的蠟丸從木桶底部的暗格滾出,順著水痕滑到李默掌心——李默下意識地將蠟丸攥緊,指節因用力而顫抖。蠟丸裡是玄夜衛文勘房主事張啟剛勘驗出的關鍵證據:魏進忠將從滄州私吞的一百萬石軍糧,以“查抄謝黨資產”的名義,分批次劃入自己掌控的皇莊,而李默當年隨軍時,恰好見過這批軍糧封條上的偽印——那印鑒模仿北境軍餉的樣式,卻在邊緣多刻了一道細紋,正是魏進忠私印的特征。秦飛彎腰收拾木桶時,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比出“堅持”二字,隨即直起身,推著木車往外走。剛到甬道出口,就撞見魏忠良的親信緹騎,那緹騎生著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秦飛:“你這獄卒麵生得很,是哪個營的?鎮刑司的獄卒冊子上,沒見過你這張臉。”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回大人,小的是剛從宣府衛調過來的,”秦飛彎腰作答,後背已沁出冷汗,手心卻穩如磐石——他知道,此刻稍有慌亂就會暴露,不僅自己性命難保,李默和那份證據也會落入險境,“前幾日詔獄人滿為患,獄卒不夠用,魏大人令宣府衛調派二十名精乾人手補充,小的就是其中一個。大人要是不信,可去鎮刑司的文書房查調令,上麵有魏大人的簽押。”他故意提起魏進忠的簽押,賭這緹騎不敢真去核實——魏進忠的調令多是口頭傳達,哪有什麼書麵簽押。緹騎果然遲疑了,三角眼轉了轉,罵道:“算你識相,下次走路仔細點!”便揮揮手讓他過去。秦飛推著木車走出詔獄大門,才敢大口喘氣,粗布麻衣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詔獄裡的每一刻都如踏刀尖,但隻要能護住李默這個關鍵證人,拿到魏進忠“借株連掩貪腐”的完整證據鏈,就能為那四千冤官撕開一線生機。身後的詔獄內,又傳來鐵鏈拖地的沉重聲響,伴隨著緹騎的嗬斥:“帶走!戶部的王主事,跟謝淵有書信往來,魏大人要親自審!”秦飛的心猛地一緊——戶部掌管糧餉,王主事定是知道些軍糧的內情,魏進忠這是要趕在他們之前滅口!

紫宸殿的朝會早已沒了往日的規整氣象,丹陛之下的朝班稀稀拉拉,近半紫檀木的站位牌空懸著,牌上的官名蒙著一層薄塵。吏部尚書李嵩站在文官首列,手中的紫檀朝笏被他攥得溫熱,笏麵上百年的包漿都透著冰冷的寒意——他昨夜二更時分,收到了魏進忠派親信送來的“謝黨名錄”,冊子上用朱筆圈著三個名字,全是他去年舉薦的吏部主事,理由荒誕至極:“曾為謝淵所著《北征錄》題跋”。李嵩當時嚇得睡意全無,連夜將家中與那三位主事相關的書信全燒了,此刻站在朝班中,他垂著眼簾,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被皇帝點名問及吏部銓選的事——如今官員折損三成,銓選補缺本是吏部的首要職責,可他哪敢舉薦新人?前幾日禮部舉薦了一位光祿寺丞,就被魏進忠指為“謝黨遠親”,連禮部侍郎林文都被牽連入獄,他可不敢拿自己的烏紗帽冒險。

德佑帝蕭桓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鎏金的龍紋在昏暗的殿內泛著冷光,他看著階下寥寥數十名官員,眉頭緊鎖成川字。“江南水災的賑災方案,為何拖了半月還未呈上?”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在空蕩的大殿裡來回回響,撞得殿角的銅鈴輕輕作響,更顯寂靜。階下一片死寂,沒人敢應聲。負責賑災的戶部早已亂成一團:尚書劉煥因“私放糧款給謝黨”被削職流放嶺南,兩位侍郎一個被抓入詔獄,一個托病在家閉門不出,如今戶部公署裡,隻剩兩個鬢角斑白的從六品主事守著冷案,連簽批公文的權限都沒有——按《大吳官製》,戶部公文需尚書或侍郎畫押方能生效,主事連副署權都沒有。李嵩張了張嘴,終是把話咽了回去——他心中清楚,此刻若舉薦新人接任戶部侍郎,魏進忠定會借機發難,說他“安插謝黨餘孽”,與其引火燒身,不如裝聾作啞。他眼角的餘光瞥見站在朝班末尾的戶部主事,那老臣正垂著頭,脊梁彎得像張弓,顯然也是怕極了。

“陛下,”一道沉穩的聲音打破死寂,太傅兼內閣首輔劉玄出列躬身,他的太傅官袍已洗得有些發白,衣擺掃過冰涼的金磚,發出輕微的摩擦聲,“戶部主官空缺,賑災事宜無人牽頭,已成燃眉之急。臣懇請陛下暫命刑部侍郎劉景兼理戶部事務,劉景掌刑獄十餘年,清正剛直,曾破獲元興年間的‘江南貪腐案’,處事乾練,定能儘快拿出賑災方案。先將朝廷預備的三百萬石糧款發往江南,遲則災民流離失所,恐生民變。”話音剛落,一道尖細的聲音立刻反駁:“劉首輔好糊塗!”魏進忠出列,從一品的鎮刑司提督官服上繡著的獬豸紋格外紮眼,“劉景的恩師是前翰林院學士錢謙,錢謙當年可是為謝淵作過《忠勇傳》的!俗話說‘名師出高徒’,劉景怎可委以重任?萬一他借著賑災的由頭,私放糧款給謝黨餘孽,豈不是助紂為虐?到時候江南民變加謝黨作亂,這個責任誰擔得起?”他刻意加重“謝黨”二字,目光掃過階下官員,帶著赤裸裸的威脅。

周顯緊跟著出列,從一品的玄夜衛指揮使官服與魏進忠的鎮刑司官服形成鮮明對比,他腰間的玉帶撞在袍角,發出沉穩的聲響,壓過了魏進忠的尖細:“陛下,按《大吳官製·六部通例》,凡六部主官空缺,若遇緊急事務,可由同級三品以上官員兼理,此乃祖製。劉景雖為錢謙門生,卻與謝淵無半分公務往來——玄夜衛北司有詳備記錄,劉景任刑部侍郎三年,僅在朝會見過謝淵七次,未有一次私交。魏大人所言純屬臆斷,是以‘guitbyassociation’連坐之罪)構陷同僚,此風絕不可長!”他頓了頓,目光直視德佑帝,語氣懇切,“江南水災已致三萬災民無家可歸,急報遞到禦案的已有十七封;北境韃靼也在邊境集結兵力,若此時江南民變四起,北境再開戰端,大吳將腹背受敵。魏大人若能保證三日內拿出賑災方案,臣願退避三舍;若不能,就請不要以私心阻礙國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德佑帝的手指在龍椅扶手上反複摩挲,鎏金的龍鱗硌得指尖發疼——他既忌憚魏進忠手中的鎮刑司密探,又擔心災情擴大失控。目光掃過空蕩的戶部官員站位,那裡的灰塵刺得他眼睛發酸,終是歎道:“準奏。劉景即刻兼理戶部事務,三日內必須拿出賑災方案,若有誤,朕唯你是問。”魏進忠臉色一沉,嘴角抽搐了幾下,卻沒敢再反駁——他知道,德佑帝雖寵信他,卻也不敢拿江山社稷冒險。就在這時,李嵩突然出列,躬身附和:“陛下聖明!劉侍郎在刑部任上,曾主持核查過江南賦稅,對當地情況熟悉,才乾卓絕,必能辦妥此事。吏部也會全力配合,若需增補戶部吏員,臣即刻安排銓選。”秦飛站在殿外的廊柱後,將這一幕看得真切,心中冷笑——李嵩這是怕災情擴大,牽連到吏部“銓選失職”的罪名,畢竟官員折損三成,吏部難辭其咎,此刻附和陛下,既能撇清責任,又能不得罪劉玄,官官相護,從來都是如此精打細算。

戶部公署的朱門緊閉,推開時揚起一陣灰塵,院內的幾株梧桐都因無人打理而枝葉枯黃。劉景坐在正堂的公案後,麵前的公文堆得比硯台還高,幾乎要沒過他的頭頂。糧稅賬冊上的墨跡已被連日的潮濕烤得發脆,指尖一碰都能掉下碎屑,負責核算軍餉的戶部郎中王顯,三日前被緹騎從家中抓走,罪名是“與謝淵舊部有書信往來”,如今隻剩一個從八品的司務官協助他。那司務官姓趙,年近六旬,雙手因常年撥算盤而布滿老繭,此刻卻捧著一本軍冊瑟瑟發抖,聲音都帶著顫音:“劉大人,這、這是北境宣府衛的軍餉申請,要、要五十萬石糧食、十萬兩白銀,說是、說是糧草已斷了十日,將士們連、連稀粥都喝不上了。負責核驗的李主事說,沒有魏大人的手諭,他、他不敢簽字,還說、還說前幾日禮部侍郎林文就是因為催軍餉,被魏大人指為‘謝黨’,至今還關在詔獄裡,沒個音訊。”

劉景接過軍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軍冊上“宣府衛副總兵李默”的簽名墨跡未乾,顯然是加急送來的。按《大吳軍餉律·邊餉篇》,北境邊軍糧餉由戶部直接撥付,憑總兵官的公文即可核驗發放,無需任何特務機構的手諭——這是永熙帝蕭睿定下的祖製,就是為了防止特務乾政。可如今魏進忠的鎮刑司權勢滔天,竟連戶部的本職都敢插手,連一個主事都敢抗命。“胡鬨!”劉景猛地拍案,公案上的硯台都震得跳了起來,“軍餉關乎北境安危,謝太保當年就是靠著充足的糧餉,才在德勝門擋住韃靼!若再拖延,將士們凍餓交加,韃靼趁機南下,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我這就去鎮刑司見魏進忠,跟他理論!”他起身就往外走,趙司務官連忙撲上前拉住他的袍角,老淚縱橫:“大人三思啊!林文大人何等剛直,還不是被抓進去了?魏進忠那是豺狼心性,您去了就是自投羅網!您要是出事,戶部就真的沒人能撐著了,江南的災民、北境的將士,都指望您呢!”

劉景剛走出戶部公署的大門,就被一個身著粗布短打的漢子拉住,那漢子身形挺拔,眼神銳利,正是換了裝束的秦飛。秦飛不由分說,將他拉到旁邊的僻靜巷子裡,從懷中掏出一本厚厚的賬冊,壓低聲音道:“劉大人,您根本不用去找魏進忠,他根本不會批軍餉——這是玄夜衛北司查到的賬冊,您自己看。”賬冊的紙頁泛黃,上麵用蠅頭小楷詳細記錄著每一筆糧食的去向:天德四年冬,滄州軍糧一百萬石,以“查抄謝黨資產”名義,劃入魏進忠的私人皇莊;天德五年春,三十萬石軍糧賣給滄州豪強張萬發,得銀五十萬兩,存入魏進忠的親信賬戶。秦飛指著其中一頁:“您看這裡,有魏進忠的親筆簽押,跟我們在滄州糧庫找到的封條簽押一模一樣。他把北境軍糧私吞後,正用‘謝黨罰沒’的名義填補空缺,您去跟他理論,他隻會給您安個‘謝黨’的罪名,把您也抓進詔獄。”

劉景看著賬冊,眼中滿是震驚與憤怒,手指撫過魏進忠的簽押,氣得渾身發抖:“此等國賊,竟能身居高位!我即刻入宮,將這賬冊呈給陛下,就算拚著一死,也要揭穿他的真麵目!”他轉身就想往皇宮方向走,秦飛卻伸手攔住他,語氣鄭重:“劉大人,陛下此刻雖對魏進忠有不滿,卻仍念著他的潛邸舊恩——當年陛下還是太子時,魏進忠曾救過他一次,這份情分不是一本賬冊就能抵消的。周大人已派密探去滄州,調取張萬發等豪強的供詞,隻要人證物證俱在,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才能讓魏進忠無從抵賴,陛下也才能徹底下定決心。您現在的任務,是穩住戶部,先以‘賑災預備糧’的名義,調撥十萬石糧食給北境應急,同時守住戶部的賬冊,彆讓魏黨找到撤換您的借口——他們肯定會在賬冊上做手腳,您千萬小心。”

正說著,巷口傳來一陣馬蹄聲,鎮刑司的緹騎簇擁著吏部侍郎張文走過。張文穿著正三品的官服,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顯然是剛從魏進忠府中出來。他一眼就瞥見了劉景和秦飛,立刻催馬過來,皮笑肉不笑地說:“喲,這不是劉大人嗎?剛兼理戶部就忙著四處走動,真是勤勉。”他的目光在秦飛身上掃過,帶著審視,“這位是?”劉景連忙道:“是我遠房的親戚,來京城找份差事。”張文“哦”了一聲,語氣帶著威脅:“劉大人兼理戶部,可得小心行事,最近謝黨餘孽猖獗,彆被他們蒙了。魏大人特意交代,戶部的糧稅賬冊要重新核驗,鎮刑司已派了三名文書過來,明日就到公署報到,協助您處理公務——都是為了公事,劉大人可彆推辭。”劉景心中一涼——他瞬間明白,魏進忠這是要派人監視他,隻要他在賬冊上稍有疏忽,或者敢動用糧款,那些文書就會立刻上報,給他扣上“私通謝黨”的罪名,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魏進忠的府邸位於金陵城的富庶地段,朱紅大門前蹲著兩尊石獅子,氣勢恢宏。內堂裡,檀香嫋嫋,魏進忠斜躺在鋪著白狐皮的軟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枚羊脂玉如意,玉如意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張文正捧著一本新擬的“謝黨名錄”,躬著身子站在榻前,諂媚道:“大人,這是屬下讓人新查到的名單,您過目。翰林院還有十八人曾為謝淵的《北征錄》題字,其中三個是編修;戶部有五個主事,當年曾按謝淵的公文押送過軍糧,都跟謝黨有牽連,該抓起來嚴加審訊。”他說著,將名錄遞到魏進忠麵前,上麵用朱筆圈出的名字密密麻麻,幾乎占滿了半頁紙。魏進忠漫不經心地翻了翻,玉如意在名錄上輕輕一點:“不急,這些小魚小蝦先放一放。”他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先把劉景盯緊了,他是劉玄的左膀右臂,又是新兼理戶部,肯定會出錯。隻要抓住他的把柄,就能連劉玄一起扳倒——劉玄這老東西,總在朝堂上跟我作對,早就該收拾了。”


最新小说: 大約在冬季:七年一諾 年代:狂賺百億,我去蘇聯當倒爺 人在廢丹峰,我的徒弟各個都是大帝 仙武之上 衝喜嬌妻有空間,撿個糙漢寵上天 換嫁絕嗣硬漢,嬌嬌一胎又一胎 四合院:軍靴踏碎滿院禽獸 重生八零:我在人間掌管生死 邊關老卒:從風燭殘年開始肉身成聖 網遊之死亡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