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烏雲密布,像一塊厚重的鉛板壓在小村的上空。劉三娘正在屋裡忙活著,滿心的瑣碎雜事讓她的心情本就有些煩躁。恰在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院子傳來,她剛想發火,轉頭看向桌子時,卻猛地愣住了。
隻見桌子上攤著一張虎皮,虎皮之下是破破爛爛的衣服和鞋子,乍眼一瞧,活像一個熊瞎子。劉三娘湊近,再仔細一看,心裡“咯噔”一下,這“熊瞎子”裡竟然罩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且這個人胸膛之處直直地插著一支箭矢,氣息微弱,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劉三娘頓時呆立當場,大腦一片空白,分不清此刻心裡究竟是害怕多一些,還是震驚多一些。突然,她像是被什麼擊中了,目光死死地盯在了那根箭矢上。她的眼睛越睜越大,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因為這箭矢,竟與自家丈夫李獵戶背上箭筒裡的箭矢一模一樣。
“你殺人了?老公你怎麼殺人了?”劉三娘聲音發顫,帶著一絲驚恐和憤怒,尖銳地喊道。
李獵戶歎了口氣,聲音低沉而無奈:“我沒有殺人!”
“明明就是你箭筒裡麵的箭,證據都在這裡了,你還敢狡辯。”劉三娘情緒激動,手指顫抖地指著傷者,眼眶泛紅。
“此人還沒有死!”李獵戶皺著眉頭,焦急地解釋道。
劉三娘將信將疑,猶豫了片刻後,緩緩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探向石破天鼻子下方人中的位置。果然,指尖傳來若有若無的微弱氣息,石破天還活著。
這時,李小榮已經氣喘籲籲地把酒窖裡的老白乾拿了回來。
李獵戶對著傻站在一旁的李小廣喊道:“傻站著乾嘛?還不來搭把手。”
聽到丈夫的解釋,劉三娘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看了看傻愣在一旁的兒子,又想起機靈的小女兒,不禁搖了搖頭,說道:“你去拿個大碗來,我來給你父親幫忙,畢竟我也學過一些醫術。”
李小廣趕忙向廚房跑去。
劉三娘又對著李小榮說道:“你去把我的藥箱和白大褂拿來!”
看著劉三娘這一係列操作,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她是一位神醫呢,連醫生標誌性的白大褂都有。可實際上,劉三娘對醫術僅僅略懂皮毛。這些皮毛知識,還是她平日裡在小動物身上摸索出來的。李獵戶每次打獵回來,野兔、野雞要是吃不完,就會弄個籬笆院,搭個雞架子養起來,有些野雞慢慢也就變成了家雞。劉三娘就挑選一些擦破皮的小動物進行治療,用酒精消消毒,再抹點跌打損傷的藥粉。彆看她乾的活類似護士,可工作起來那架勢,卻有著主治內科醫生的風範。
退一萬步講,就算劉三娘有著三年臨床經驗,那也隻是個獸醫。
石破天身受如此嚴重的箭傷,這是他人生頭一遭;劉三娘要治療這麼重的傷勢,而且還是在人身上進行嘗試,同樣也是第一次。此刻,劉三娘心裡慌得很,就像她自己嘟囔的那樣:“誰他媽的不是第一次,真的是嚇死老娘了!”
劉三娘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對著李獵戶說道:“把傷者的身體放平。”
李小榮和李小廣絲毫不敢耽擱,迅速按照母親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將傷者身體放平。
劉三娘看著女兒李小榮,說道:“把白大褂給你的父親,順便把醫療箱打開。”
李小榮依言而行。
李獵戶拿著白大褂,一臉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劉三娘直直地盯著他,李獵戶還以為妻子是讓自己穿上,便稀裡糊塗地套在了身上,還把繩布條係在了腰間。
劉三娘見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對著李獵戶氣哄哄地說道:“你在乾什麼,打算親自上手嗎?你是什麼身份?你是一個獵戶,不是一個醫生,而且此人傷勢又這麼重,你本事把他救活嗎?”
李小廣在一旁點了點頭,附和道:“母親說的對,還是讓母親親自操刀吧!”
李小榮撇了撇嘴,兩條胳膊環抱前胸,像個小大人似的,也對著李獵戶說道:“就讓母親來吧!給她最後一次成為神醫的機會。”
李獵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心想既然三比一,那就讓妻子來做吧!雖說她曾經給家中十二隻野鹿、四十八隻野兔、三十八隻野雞以及一頭黑色的大狗做過九十九次手術,而每一次手術過後,他們家就多了一頓葷腥。正因如此,劉三娘被家中人起了個外號叫“操刀鬼”,刀下已有九十九條冤魂,真希望石破天不要成為那第一百個。
俗話說:“傷人不過百嘛!”大家心裡都帶著一絲忐忑,拭目以待。
李獵戶隻好不情不願地去解開係在腰間的繩帶,可這一解才發現,自己不小心係成了死扣,怎麼弄都取不下來。原來,李獵戶每次在陷阱機關捕獲到野豬、野熊這些大型動物時,為了防止它們傷人,都會用一種獨特的捆綁手法。今天太過緊張,竟把這手法用在了自己身上,想到這兒,李獵戶滿是慚愧。
“你怎麼把你自己當成野豬了?”李小廣和李小榮看著父親急得滿頭大汗,怎麼也解不開繩帶,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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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三娘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滿臉無奈地說道:“你這個男人就是婆婆媽媽,一點都不爽快,在床上邊是這樣,在床下邊也是這樣。”
李獵戶聽到老婆當著孩子的麵這般無情嘲諷,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瞪著眼睛看向劉三娘,說道:“都是兩個孩子的娘親了,怎麼說話還這麼不動腦子,有些話在孩子麵前能說,有些話就需要好好的思量思量了!”
劉三娘皺了皺眉頭,一臉不耐煩,說道:“囉囉嗦嗦的,真煩人,那就不要責怪老娘不客氣了。”
說罷,也不知道劉三娘什麼時候手裡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長刀,對著李獵戶就砍了過去。李獵戶可是個身經百戰的老獵戶,反應能力堪比山間的狼蟲虎豹。他剛想側身閃躲,可瞬間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反而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老婆動手。
李小廣看到這一幕,嚇得臉色慘白,以為母親要謀害親夫。自己成為孤兒倒也罷了,可他最怕母親成為寡婦。他驚恐地蒙住雙眼,大聲喊道:“母親!不要!”
李小榮人小鬼大,像是天生就有彆樣的感悟,仿佛是在陰間走奈何橋時,沒花錢買孟婆湯,帶著前世記憶一般。她覺得母親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砍死父親。果不其然,隻聽到“嘶”的一聲,一道白色刀光在昏暗的煤油燈下一閃而過。李小廣緩緩睜開眼睛,隻見劉三娘身上乾乾淨淨,沒有濺上一滴血,李獵戶也安然無恙,隻是他身上的布帶子已經斷成兩截。
原來劉三娘的目標是布帶子,而不是李獵戶。
劉三娘係上白大褂,李獵戶按住受傷的石破天,李小廣打開藥箱,拿出手術刀、止血散、紗布和消毒白酒。李小榮也沒閒著,拿著一塊白色毛巾,緊張又專注地給“主治醫師”劉三娘擦汗。
劉三娘深吸一口氣,聚精會神,拿起手術刀,刹那間竟有一股“一刀在手,天下我有”的氣勢,仿佛江湖上的十大神醫在她眼裡都不值一提。
劉三娘先是用白酒給石破天受傷的部位消毒,白酒剛一接觸傷口,石破天就疼得吱哇亂叫,那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裡格外刺耳,就像是一家四口在殺豬。白酒的殺菌作用確實顯著,從石破天痛苦扭曲的表情就能看出來。身強力壯的李獵戶差點都按不住石破天不斷掙紮的身體,無奈之下,隻好給石破天的脖子來了一記手刀,將他打暈。後來石破天才知道,白酒是用來給手術刀消毒的,並不是直接倒在傷口上,自己這一番疼痛算是白受了。
不知為何,劉三娘拿著手術刀,遲遲不肯下刀。或許是以往九十九次的治療失敗,讓她壓力過大;也可能是太久沒動刀子,手法生疏了。
李小榮在一旁鼓勵道:“母親,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我不行!”劉三娘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和不自信。
李小廣也趕忙說道:“母親,你動手吧,這一次你肯定會成功。”李小廣心裡想著,不管成功與否,今天晚飯肯定是沒有葷腥了,畢竟人是不能吃人的。